前来欢迎他们时,瑞特比就像任何一个充满热忱、心情又终于放松的青年般滔滔不绝,毕竟他已经独处太久了。当克撒宣布他要重新整理工作室,好进行未来九天的工作时,瑞特比一连向珊迦丢了好几个询问的眼神,但珊迦硬是装作没看见。
“你告诉克撒了!”当只剩他和珊迦两人时他大叫了起来。“好了,现在都得听他的了!告诉我,你有没有把我做的那些神器放在亚佛神的神坛上?”
“放了一个。”珊迦回答的很老买。“那时神庙里有许多眠者,打扮成席拉塔教徒的模样。然而席拉塔教徒全都死在墓穴里了,好几年前他们就已灭亡了,瑞特比。如果还有席拉塔教徒存活着,他们也该穿得像赤纹军的伊芬人一样才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们会和非瑞克西亚人同一阵线的。”她又想起了基克斯——。可是现在不是告诉瑞特比的好时机,他和克撒都正在气头上。“我把你做的碎石蜘蛛,还有音爆蜘蛛,都放在烁油味道很浓的地方。可是我没有去赤纹军的军营。”
瑞特比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大声咒骂起来:“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可不想希
望亚佛神的圣殿倒下——至少不要在赤纹军的军营还耸立得好好的时候!”他摇着头,转身背过她去,说道:“当情况不够理想的时候,你应该再多等一等的。亚佛神保佑,你到底对克撒说了些什么?”
珊迦的罪恶感和挣扎、焦虑忽然间都消失了,“我什么也没跟他说!”她放声大叫。
“那你也不用那么大声!”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该做什么!”
他们分立在长桌的两头,一副箭拔弩张的样子,一点重聚的热情与喜悦都没有。瑞特比看来已经不怎么像他了:咬紧了牙关,下颚仍不住颤抖着,一双哀切的眼神通视着对桌的珊迦。而她也觉得自己快要瘫痪了。退却,或者爆发;依照她从非瑞克西亚得来的天性,以及在克撒那里调教成的个性,若受到逼迫时,就只有这两种解决方式。可是现在,她发现两种都不管用了。
门就在她身后,珊迦扭头跑了出去,门还敞开着,没有任何追来的脚步声。她在黑暗中伫立良久,和自己的良知角力。她房里的灯已渐渐熄灭了。微微的星光下,她一步步走回门口,却看见桌边有个黑影,原来瑞特比头枕着手,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蹑手蹑脚从他身边爬过,就像她曾经蹑手蹑脚爬向宾卡市的墓穴一般。她的床是一张用绳子编成的网,稍碰一下就会吱吱嘎嘎地响。她没上床,就这么蟋缩在她的藏宝箱边,静静地睡了。
珊迦醒时,看见瑞特比大咧咧地在床上趴睡着。克撒站在门廊上,朝阳金色的光辉洒落在他身后。
“准备好要我送你们去哪儿了吗?”他问道。
克撒从不到她房间来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许会以为珊迦是因为想把床让给瑞特比,所以才睡在墙角的。他们什么也没准备,瑞特比根本还不想起床。从他睁开眼那一刻起,他就端着一副桀骜不驯的臭脸。珊迦期盼着他说点缓和气氛的话,结果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决定吧。”说完与克撒擦身而过,向井边走去。
“你不需要送我们到任何地方去。”珊迦边说边把自己抽筋的腿用力伸直。她双脚发麻,觉得靴子里像有千万根又烫又尖的针在戳着她。
“我不希望你们待在这里妨碍我工作。”
“我们会走的。”
“那还在这儿闲晃什么!我要开始工作了!”
当珊迦收拾行装时,瑞特比站得远远的。她收拾了一大包的金币和银币,反正不管到哪儿都用得着它们;她也装了一些钢板——也许他们只会走到边界上最近的邻国。她还放了些做旅行面包用的面粉。她想起挂在屋橡上的那把猪引该带吗?旅途中不打些野味而只以旅行面包里腹固然很难熬,可是带着这把猪弓,在城市中却很可能会招来麻烦。
珊迦终究还是没把猎弓带走,倒是又多塞了些钱币在腰间的钱包里。然后她在井边找到一脸温色的瑞特比。
克撒似乎没注意到珊迦和瑞特比之间异样的沉默;当然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有半年没回工作室了,他也等不及要在一头栽进创作之前,先重温一下浮球升起的样子。
白云镶嵌着初升的旭日,天空一片湛蓝,它们预告着今天绝佳的天气。浮球载着两人,在铺满了野花的平原上空渐渐升高。当着如此美丽的自然风光,教人想保持心情阴沉也难;可是珊迦和瑞特比偏偏做到了。一阵西北方的气流吹来,托起浮球,向山峰东南方的寇佛芮亚飞去。那块不毛之地引不起珊迦一点兴趣,一个值得去的据点都没有;可是基于两人都不想开口讨论该去哪里,所以他们还是飘到了寇佛芮亚。
已经过了中午,丰美的草原渐渐在视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恶地。
“我们现在去哪儿?”瑞特比问。这算是他今天说出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看我们像是去哪儿?”
“像哪儿都不去。”
“没错,就是哪儿都不去‘。对我来说’哪儿都不去‘就已经不错了。”
“快把浮球降下去!珊迦,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