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周围都是水……
包裹着他, 挤压着他……
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从他的口腔刺入,贯穿他的全身, 将他固定在深深的水下……
水中传来一丝丝极细微的声响:“嘀——嘀——嘀——”
似乎还有些连绵不绝的嗡嗡声,像是一群不知什么东西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可是他醒不过来, 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片黑暗。甚至就连这模糊的意识也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又梦到他站在广场的边缘, 无比清晰地看着那名持刀的歹徒冲向一群天真烂漫的孩童。
他该冲上去的……
对,他记得自己是冲了上去的……
那把刀刺入他身体的感觉他还记得,那种失血濒死、仿佛灵魂出窍的感觉,他永远也忘不了……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他觉得他的灵魂又一次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他忽然梦到另一个场景。
那是在一个迷宫般的地方,他手里抱着一个不停哭泣的小女孩,焦急地穿过道道走廊,似乎在寻找出口。
他打开一道闸门,看到了门内的装置,心里那种焦虑惶恐顿时消弭于无形。
他将小女孩放进一个蛋形容器里,好说歹说才让她松了手,方便自己将逃生舱的盖子盖牢……
似乎, 那个小女孩还说过什么……?
——“小哥哥, 我会找人来救你的!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啊!”
“一定要坚持住!言言!”
母亲拖着哭腔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回响,却又虚无缥缈, 当他拼命想要听得更加真切时, 却抓不住一丁点痕迹。
“一定要活下来!”
“醒醒!林诤言!”
“林诤言!”
……
“星痕时间, 六点整。”
林诤言睁开眼睛,似曾相识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下一秒,他忽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从床铺里裹了起来,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的双臂收得如此紧,几乎要把他全身的骨头都碾碎一般。
紧接着,林诤言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炽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是一个急切得近乎疯狂的吻,甚至已经不像是一个吻了,而是在试图攫取他的全部,将他拆吃入腹。
直到被吻了许久,林诤言才反应过来。
“你……”
他挣扎着推开时长安,跌回床铺,撑着身体靠坐在床头,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时长安半跪在床铺边缘,胳膊撑在林诤言身边,一双眼如同鹰隼般锋利,紧紧盯回来。
游戏里模拟不出泛红的眼眶或是充血的眼球,但林诤言莫名就觉得,时长安的这个表情应当是那样的——那种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狂喜的、几乎要疯掉的样子。
林诤言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时长安的这个神情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他只觉得喉咙被死死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时长安盯着林诤言看了半晌,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把人再次拉进怀里,轻柔地拥抱住。
他在林诤言耳边哑声道:“抱歉,我……太激动了。”
林诤言还是说不出话。
时长安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似的,低声说:“你没事就好。”
“……嗯。”林诤言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应答。
他抬起手,轻轻推开时长安,又往床头的方向靠直了些,打开系统面板,试图转移注意力,以便忘掉刚才那个亲吻。
面板上,显示着当前时间是12月27日早上六点多。
在失去了将近一整天的意识之后,他竟然还能准点“上线”,这或许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看来,在游戏里阵亡并不会造成他的永久消失,只不过……会失去意识很长一段时间。
还有……
“我怎么会在这儿上线?”
他已经意识到这里是时长安的公寓卧室,如果他从阵亡起就被迫“下线”的话,那他也该在那片天坑中醒来才对。
“是我把你找回来的。”时长安说着,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林诤言分毫。
林诤言皱了眉:“我死……我阵亡之后,不是直接下线的?”
时长安抿着嘴,脸颊肌肉的抽动显示他正在狠狠咬着槽牙。
半晌,他才开口:“不,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他一点也不愿意回想,他在看到那种状态的林诤言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游戏模型的身体不会出现伤口,但被破坏的外骨骼装甲和防护服却明晃晃地展示着林诤言曾经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他将林诤言抱回宿舍,替换上新的衣服,却无论如何都唤不醒眼前的人。
然后,他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在晚上十点整的时候骤然消失。
那一刻,时长安觉得他胸腔中仿佛有一座火山蓦然喷发,滔天的怒火差一点就再也压抑不住。
他自认是一个足够成熟的人,游戏世界里这些虚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