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饶有趣味反问道:“殿下都知道,怎么还来问我?”
元羲斜她一眼,道:“看你老不老实。”
沈珏叹息着摇了摇头,抬起眼眸来定定看着元羲道:“今日的光景,可不是因臣老实才得来的。臣宁愿吃旁人的敬酒,也不愿去吃殿下的喜酒。”
大皇子频频敬酒,许是因为他想在众臣面前表现出两人亲近的那一面。至于那些跟着起哄的,就不好说了。
别看元羲先前名声不怎么样,她及笄之后,打她主意的可不少。
听了沈珏这话,元羲反而一时顿住,愣了愣,方才啐道:“浑说什么。”
原本待在新房内的侍女早已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守在房门口。小乔听到小厮传来的消息,便向同样守在外头的双鹤道:“崔尚仪快过来了。”
双鹤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敲了敲门,细声细气道:“殿下,崔尚仪要来了。”
那崔尚义被拉着去吃茶,到现在还未回,已算十分体贴,元羲投桃报李,面子还是愿意给的,便站起身来,同门口的侍女道:“你们进来收拾吧。”
几个侍女分头做事,一波人手脚麻利把案上一应食物撤掉,一波人给元羲梳妆戴冠。
倒是新郎官被晾在一旁,沈珏也不觉无趣,坐在一旁看侍女折腾元羲的头发。
待要上妆,元羲眉头一拧,沈珏已先开了口:“这倒不必,这位女官想来不是真的死心眼。”
九月见公主点了头,便也放下了手上胭脂香粉。
很快,一切恢复到那崔尚仪离开之时的样子,只房中多了个驸马,揉着眉头装作刚醒时的样子。
崔尚仪很快便带了两个小丫头来到新房,见场面不算难看,暗自舒了口气,复又敛了敛衣袖,躬身同元羲道:“殿下,接下来该行却扇礼了,驸马他……”
执着扇子的公主殿下露出一双明眸,道:“驸马方才喝了醒酒汤,应是无大碍。”
话音刚落,驸马爷果真便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公主跟前,念了早就准备好的却扇诗。
催妆也好,却扇也罢,都是新郎讨好打动新娘的环节,允不允只在新娘一句话间。
元羲藏在扇后,却是起了坏心,不想就这般放过他,便执着扇未放下。那崔尚仪便去看驸马爷,驸马笑了笑,揉了揉额角,脚下一个踉跄,竟是直接撞了上去。
众人都是唬了一跳,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惊呼,再定睛一看,驸马已跌坐在床上,公主殿下那柄执得非常牢的团扇,业已掉在脚边。
驸马同公主拱手行礼道:“殿下恕罪,某不胜酒力,方才冲撞了殿下了。”
他这般行为,却是叫元羲目瞪口呆,心下骂他狡猾,嘴上却只得大度道:“不碍事。驸马看来酒未醒透,便再喝一碗醒酒汤醒醒酒罢。”
沈珏眨了眨眼,见元羲已转头吩咐人上醒酒汤,只能无奈接受。
之后便是沃盥、同牢、合卺三道礼节,双双净过手的新人同吃一盏肉,共饮一杯酒,以示夫妻一体同甘共苦,这婚礼便算是成了。
女官和侍从皆退出了新房,方才热热闹闹的地方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
一旁的花烛烧得热烈,元羲的金凤冠就在旁边,叫这烛光照得越发金光熠熠,耀目非常。
两人私底下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到了这洞房花烛夜,却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沈珏正要开口,元羲却是要笑不笑道:“驸马既醉了酒,便好好安寝罢。”
说罢便坐到妆台前,往脸上擦起了香膏。
沈珏走到她身边,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元羲面前,问道:“殿下,你先时学的,便是这些吗?”
在她面前展开的,分明……分明是她陪嫁的避火图。花烛映照下,图上一切纤缕毕现。
这是女子出嫁压在箱底的东西,除了夫婿,旁人再难看上一眼,他倒是手脚快。
元羲抬起眼睫,看向沈珏。
花烛的焰火点亮了他的眉眼,新郎官一身红衣,兴味盎然道:“殿下,咱们试试吧。”
元羲抬了抬下巴,骄矜道:“你求我,我考虑考虑。”
沈珏凑到她耳畔,低低道:“求你。”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一时却叫元羲的耳朵都熏红了。
那厢花烛之上的火苗猛然窜起,响起哔啵一声。
火焰雀跃着,燃起妖娆的姿态,在不知不觉间,烧进了人的心里。花烛挨不过火焰的烫,慢慢融化成了那一点又一点的泪。
烛泪沿着儿臂般粗的花烛流淌下来,却又在滴落之前,重又凝固成了花烛的一部分。如此挨挨挤挤堆叠着,带着火焰的温度,拥住了燃烧的本体。
便就这般被火焰烫过一遍又一遍,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彼此不肯罢休,非要燃烧殆尽,方才甘心。
到后来,花烛已成绵软一滩,而那火焰,亦熄成了一道缠绵的烟。
月光爬过窗格,侵入室内,不小心照见新房里落在地上的一角小册。
只偷看了那么一眼,却是不敢再看。
真真羞煞人也。
月光遁去,烛火冷却,一片黑暗中,这个春夜的秘密终究不为人知。:,,.请牢记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