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仓远水解不了近渴,于青州作用有限,元羲与沈珏商议一番,便想着在各村镇建义仓。义仓之义,便是说这粮仓里的粮食是当地百姓义捐,收拢来的粮食也只作赈灾之用,不得买卖。
这等时节,寻常百姓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何能拿出多余的粮食义捐,元羲便同这些个土豪乡绅说,叫他等在这时候多出一些,便当义仓先同他等借的,等丰年时义仓有了粮食,再把多出的部分还给他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传青州人豪气干云,各位都是青州人杰,救一救受灾的父老乡亲,也是应有之义。且本宫也不叫各位白出力,借九还十一,大伙儿不吃亏。”这灾年的粮食价格与丰年的粮食价格自不可比,她又算上利息,倒也实在。
这昭宁公主是朝廷钦差,又有军府支持,若要强行征粮,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她这般好声好气,倒是叫人心中生出些许好感。
其中一人当即站起身来慷慨道:“殿下所言极是,杜某愿助我青州父老度过此关!”
元羲笑了起来,举了杯中酒敬了那人道:“本宫便代青州百姓谢过杜公大义。”
沈珏看了这一幕,不由失笑。这位杜公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挑中的人,许了好处,与公主合演这一出戏码,如今他作为知情人看着这一出,只觉十分好笑。
昭宁公主一饮而尽杯中酒,而后翻转酒杯,以示一滴不剩。青州人素有豪迈好义之名,见她行事大气,未见小女儿情态,又兼喝了几杯酒,顿生了豪情,在座之人便都笑着陪饮了一杯。
有了打头的,之后局势便好看了许多。很快又有人站出来,以示与青州百姓共患难。从者如云,个个嘴上都承诺了愿意捐出些许余粮,帮助灾民度过此劫。
只人人都来敬酒,公主殿下却有些吃不消。她抬手支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头有些昏沉。因了这个动作,宽大的云袖褪至手肘,公主殿下露出了欺霜赛雪的玉臂。清辉玉臂寒,明明是月光无暇,旁人乍见之下却只觉那抹皎白竟能灼伤人的眼。
然而便是瞥过头去,脑海之中却尽是方才那皎洁之色。
月色
正好,酒气上涌,人心浮沉之际,又有人站起来敬酒。
“某这一杯,便敬殿下,多谢殿下不辞万里,救民水火。”
元羲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迷迷瞪瞪去看这人,旋即露出了一个笑来。
无边风月尽敛其中。
沈珏看着她,心想,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笑意味着什么?
陪坐一旁的顾祎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尔后站起身来,同那人道:“殿下不胜酒力,便由在下代她喝这一杯。”
元羲支着下巴,看向顾祎,笑嘻嘻道:“多谢表哥。”声音很轻,近似嘟囔,越发显出两人非同一般的亲近之情。
顾祎无奈一叹,抬了手一饮而尽,之后放下酒杯,轻揩了揩嘴角,这般临风而立,端的是清风朗月,气度不凡。
“好!在下敬顾大人一杯!”有人喝彩,之后纷纷改敬顾祎。
元羲在上首笑意盈盈看着,顾祎露了个后背给她,自去应付旁人敬过来的酒。
这青州的酒,后劲极强,喝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待下了肚之后,很快便从肺腑之间烧起一股热意,直冲脑门而去,叫人头晕目眩,不知今夕何夕。
昭宁公主不胜酒力,这酒宴很快便散去了。
两个侍女扶了她回去,元羲喝了一口解酒汤,轻舒了口气,又同九月道:“表哥今日吃了不少酒,也热一碗解酒汤拿给他。”
九月奉命而去。她送完解酒汤回来的路上,遇上了站在廊下望月的沈大人,暗暗吓了一跳。
她福了福身,正欲离开,去听到他开口问道:“给顾大人送醒酒汤?”
九月低了头,轻轻应了一声,沈珏听了,轻笑一声道:“真是贴心。”
回头九月把路上遇上沈珏的事同元羲汇报了一遍,公主殿下听了,只阖了双眼,并不回应。
关于筹建义仓的公告很快贴了出来。告示上写明至今年始,每年秋季各家需出一石粟麦储于当地义仓,以备灾年所需。
这是为以后再有类似灾劫而做下的准备,但是并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局。那告示后头又写明百姓若有余粮,可先捐出,由官府统一调度物资赈济灾民,捐出的粮食会在今年秋义仓的粮食收上来之后奉还,捐九还十一,立下契约为证。最后还附了州
府拟定的统一契约样式,竟是写得十分详细,保障了捐赠者的诸多利益。
这样做足功夫,又有人带头,稍有富裕的人家多少也愿意拿出一些来。各郡县的官吏们陆续都忙碌了起来,在粮仓门口设了诸多摊位,一边忙着称粮收粮,一边忙着订契画押。
既要筹建义仓,自又要招募流民做工。这回因义仓建在乡镇,直接招募当地百姓做工,亦消化掉了好些流民。
青州府的百姓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每一日都有新的政令出来,叫人目不暇接。但是好处又显而易见,容易闹事的流民有了去处,灾民有粮可领,粮商因利益驱使,组建商队大量从隔壁冀州买粮再运到青州卖给州府。如此这般,叫整个青州都恢复了些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