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元年正月十五, 是元羲十八岁的生日。正月十五这一天便是世人所谓的上元佳节,上元之夜又称元夕,昭宁公主便生于元夕, 故取名元羲。羲者,乃神话传说里的日神, 亦是古帝王圣贤名, 这个名字,藏着她母亲的苦难, 亦藏着母亲对她的一腔爱意。
上元节前,元羲入宫同天子表明心意,道今年生辰不办宴不收礼,并想献出父皇曾经许诺给她添作嫁妆的黄金妆台,以充作赈灾之资。
如今各地受灾严重,京畿重地有大皇子亲自监督赈灾事宜,又有各富贵人家慷慨解囊, 底层百姓的日子多少有些保障。但其他受灾更严重的地方赈灾却没有相应的力度, 各地州牧都各诉各的苦, 请求朝廷拨款赈灾并免去当年赋税。
国库若只出不进,朝廷压力也大。这黄金妆台用万两黄金打造, 放在天子私库里也不过是吃灰,拿出来用还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且她这也是同君父表明不嫁之志, 以示自己和自己的私财,都愿为君父所用。
天子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 笑道:“你如今是真的长大了,越发懂事了。”女儿的这些个讨好之举,还是叫君父颇为受用的。
元羲便娇嗔道:“父皇怎的尽取笑儿臣,儿臣一直以来都是体贴父皇, 愿为父皇分忧的。”
天子摸着胡须赞许地点着头,看她的眼神露出些许欣慰之意,嘴上却道:“你这妆台真舍得献出去?以后朕可拿不出同样的一件来给你添妆了。”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她最初打制这妆台本就不是为了自用的。如此惠而不费之事,于她来说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
元羲点了头肯定道:“这是女儿的一份心意。女儿受天下百姓供奉,拿出这一点来,算不得什么,还请父皇成全。”
她话说得漂亮,天子便也笑纳了。
有了前面这层铺垫,剩下的话便好说许多,只听元羲轻声细语道:“儿臣想在上元节办一次唱卖,专门卖一些闲置的字画古玩,唱卖所得之财一半充作国库,一半捐给受灾最严重的州府,父皇您觉得如何?”
天子听了笑道:“你有这份心是好事,父皇自不会反对。说于父皇
听,可是有什么困难?”
元羲便笑嘻嘻道:“儿臣还想求父皇赏儿臣一幅字,儿臣好在唱卖会上拿出去作压轴的重宝。”
天子听了,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朕等下便给你写好,装裱妥了给你送过去。”
元羲便喜滋滋道:“多谢父皇!”
扯了虎皮才好作大旗。私下动作太多,总是叫人猜疑惹来非议,不若索性挑明了,还得到了君父的支持,这便事半功倍。
有了天子的字,噱头有了,支持也有了。
回头元羲便找机会散了消息出去,说今年过生日不摆宴不收礼,要在三德楼办唱卖。
这倒是新鲜,一般唱卖都是典当铺在做,急用钱的时候许多人会找上典当铺,一般的东西典当铺自己就能吞下,若是珍品,自己吃不下,大多会通过唱卖的方式帮着出手,价高者得,典当铺从中抽利,很能赚上一笔。
裴忌听说了这个事,瞠目结舌,惊道:“我竟不知此事。”
身为三德楼的大老板,公主要在他的三德楼办唱卖,竟无人提前知会他一声。这公主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沈珏在一旁接道:“现在知道了。”
裴忌想了想,道:“也是。”他眼珠子转了一圈,道:“听你这话,你是提前得了消息?竟是一点儿也不吃惊。”
沈珏吹了吹茶碗里的茶末,垂了眼眸道:“她如今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公主殿下能同他滚到一处,已是惊世骇俗,还有什么,能叫他惊讶的呢。
裴忌瞅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听你这话的意思,竟是十分了解她的样子。”
沈珏动作一顿,却未再理会他。
顾幼澄对于元羲把唱卖的场地选在三德楼颇有微词,她对裴忌没啥好印象,对三德楼也是。
元羲道:“裴忌欠过我人情,用他的地方,省钱。”
顾幼澄却道:“阿姐哄我呢!你办唱卖,又有皇上御笔,该酒楼倒找钱给咱们办事才差不多。”
元羲笑道:“你这话有道理,回头我向裴少要钱去。”
把顾幼澄呕得不轻。
之后元羲派人同裴忌提了租借三德楼之事,裴忌先前不满,但他不傻,这等机会哪里有放过的道理。自是拍胸脯表明自己一番精忠
报国的心意,表示此次借给殿下分文不取,并承诺务必会把楼里上上下下收拾得妥妥当当,叫殿下满意。
如此上道,元羲自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上元佳节。
今年过年没好好热闹,到了这上元夜原本与民同乐的日子,天子便想好好热闹一番。且燃灯祈福本就契合当下百姓的心情,这今年的上元节,便照着往年那般过。这一日,家家户户张灯,朝廷出面举办赏灯大会,形成蔚为壮观的灯市,会上有猜灯谜、舞龙狮等节目,更有歌舞和百戏,引众人围观,热闹又喜庆。
天子有心振奋民间士气,今年的灯市,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