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羲眉头一剔, 心道,他怎么在这里。
心里这样想着,她转过了头, 同顾祎道:“表哥承让,方才形势所迫, 算不得是表哥输。”
顾祎却摇了摇头, 坚持道:“输了便是输了,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元羲不置可否, 此时双鹤绕过花树,来同元羲禀道:“殿下,沈大人上门拜访,说同殿下有要事相商,奴婢便让沈大人先在那厢等着。殿下您看……”
双鹤是知道内情的,沈珏去而复返,正经从大门进来, 她不好拦, 便来同元羲讨主意。
顾家兄妹也都看到了不远处的沈珏, 顾幼澄便十分惊奇道:“他怎么会有要事来找阿姐?”
元羲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说罢便同双鹤道:“既然如此, 先请沈大人去惜春堂,本宫稍后便到。”
双鹤领命而去。
沈珏这么正儿八经上门拜访, 她便要正经接待。说完她带了些歉然同表哥表妹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先自己逛逛,晚饭也留在这儿一道吃罢。”
顾幼澄挥手道:“阿姐去忙, 不必管我们。”她自来熟得很,也不会同元羲客气。
元羲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她换了衣裳走进惜春堂的时候,沈珏垂了眸似乎正在沉思, 随着她走进来的动作,他鸦羽似的眼睫轻轻一动,抬眸看了过来。
公主殿下施施然走来,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问道:“沈大人大白天的来找本宫,是有何要事?”
沈珏笑了笑,反问道:“怎么,这青天白日的,下官便不能来找殿下了?”
非得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才能来找你?
这话他是含笑说出来的,并不咄咄逼人,如此倒反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元羲被他拿话调戏了,却未见有丝毫羞恼,只白了一眼道:“到底什么事?我这儿还有客人呢!”
公主殿下即使给人白眼,那白眼也是风情万种,勾人魂魄的。
沈珏瞥她一眼,抿了唇道:“我找你,自是有要事,至少比你的客人重要。”说罢从袖中摸出一份手札,递给元羲。
元羲心下狐疑,拿起一看,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抬眼看住他问道:“这东西
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沈珏喝着茶,轻描淡写道:“自是旁人千方百计送到我手上的,哪里还用我自己去特意寻来。”
那一份手札,乃是一封告密信。信中言及苏静苏彦周曾假冒举子,犯了大殷律,请沈珏秉公处置。这个罪可大可小,按情节严重程度定罪,轻则取消入仕资格,永不录用,重则下大狱,判流放。
按照苏彦周的程度,情节甚轻,甚至都不是他有意假冒,只是旁人误会时他未主动说明而已。这种事若不被人举报,便什么事都没有。但此事一旦闹大,影响恩科和贱籍学子的声誉,朝廷真要追究下来,他这辈子的功名前程是没指望了。
他那时候还没遇上元羲,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甚至可以推动未开过先例的恩科在大殷开展。出身微贱又渴望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做事难免冒进,便落下了把柄。这个把柄若没有恩科之事,本就算不得是把柄的。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贱籍子弟,也无人有心针对他,因他根本碍不了别人的事。但是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元羲对这个出身不足但野心勃勃的年轻学子印象不错,他胆子大又懂得为自己争取,同她有些像,便忍不住问道:“你拿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沈珏递过去一个眼神,道:“毕竟是殿下的人,自是想问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元羲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沈珏继续道:“殿下是想保他,还是想放弃他?”
他话说得慢,有些拿腔拿调,但是他这样说,想必是有什么办法的。
公主殿下当初为了这个苏彦周,是放弃过他的,这一回,不知她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元羲抬眸静静看着他,她的眼珠黑得纯粹,沈珏都能从她的眼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她这样看着他,能叫他生出他之于她非常重要的错觉。
那当然是错觉。
元羲沉吟片刻,问道:“我若想保他,你要如何?”
沈珏定定看着她,道:“那我便当未收到这封告密信。”
元羲听了摇了摇头,道:“这个法子不好。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沈珏心道,公主真是聪明人。他方才的做法,是拿纸捂火,反而叫那火越烧越烈,越容易闹大
。那人既然能把告密信送到他手上,自也可以把这信送到别处。随便到了台谏哪位大人的手上,便足以叫此事上达天听。届时帝王追责,苏彦周更要罪加一等了。他那做法根本不是在保他,而是在毁掉他。
他只是在试探公主殿下的真实意图。若元羲允了这法子,那她便也是有心放弃这人。如今她不认可这法子,只能说明此时此刻,她是真心想要保全那微贱学子。
她对旁人倒是极好,唯独对他,却三番四次欺凌。
以皇室公主的身份昭告天下她看上了他,实际上却断了他所有的姻缘。既然如此,便怪不得他从她身上找回那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