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大梁新帝举办的宫宴。
新帝继位时年方八岁时,长公主年十二。新帝年幼,长公主以女子之身垂帘听政,直至十八岁时新帝已能独当一面,长公主才退离朝政。
今夜开展宫宴,意在庆祝,为何而庆,联系到近日长公主放权,朝臣议论纷纷,私下里有不少大臣认为这是新帝对公主掌权过久不满,想要在今夜立威。
甚至还引到帝王与长公主不和的话题,称长公主长期垂帘听政,留恋权利,不舍得放权,到如今才让新帝执掌朝政,新帝不满已久,才有了今夜的示威之举,也是予以曾经亲近公主的党派警告。
然而不是。
年十四的帝王由太监服侍着穿戴龙袍,帝王面容仍带几分稚嫩,眼神平静深邃,周身带着天子之威,他开口道,“皇姐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主事公公连忙低垂下头,恭敬回道,“回禀陛下,长公主的衣饰今早便送去了,奴才还让尚衣局多多上心,那些个宫女又是常年在公主跟前服侍,不会出现纰漏。”
帝王半阖着眸,淡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年方十四,便有深不可测之感,宫人愈发小心。
旁的宫人不知晓,李公公却是明白的,帝王与长公主感情十分和睦,若是换一人听了帝王这问话,许是会觉得帝王对长公主带有控制命令意味,但李公公明白不是。
帝王问的是长公主周边的事务有无准备妥当,从尚衣局准备的衣物到服侍的宫女。
穿戴整齐后,帝王淡声道,“出发吧。”
“是,陛下。”
坐上御辇,帝王视线望向一个方向,眸内是旁人少见的情绪,他心道,皇姐,你再也不必这般辛苦了。
但这也是皇姐最后一次入住皇宫了。
往后,宫里便只有他一人了。
本来及笄之年就该搬到公主府,远离繁琐政务,若不是为了自己,怎会烦劳至今。
在帝王沉思之际,御辇已经停下,帝王出现在宴席上,嘈杂声停下来,不管心里怎么想,朝臣都把面上功夫做得很好。
帝王先是往旁边一处位置望去,那处位置同帝王位置稍低一些,随即走向正上首。
除了长公主,所有该出席的人都已落座,不少大臣频频朝唯一空位投来目光。
气氛忽然凝固下来,本来众朝臣就有诸多猜测,如今看着新帝捉摸不定的表情,更是觉得气氛压抑。
正在这时,有太监喊道,“长公主驾到!”
少女着金丝正红色盛装,容貌精致冷淡,这一身红色衬得她越发白皙,并不显艳丽,一身华贵气息流转,令人不敢亵渎半分。
长公主是先帝嫡长女,出生便赐下长宁封号,意为余生长安宁,这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祝愿。
只是长宁公主十二岁时,藩侯联合发动宫变,虽除了大部分藩侯,然先帝驾崩,太子年幼,公主不得不挑起大梁的担子。
长宁公主落座后,向帝王微微颔首,宫宴正式开始。
先是寒暄几句,便是观看歌舞表演,都是教坊的乐师琴师等。
其中帝王没有流露出长公主迟于新帝赴宴的半点不快。
一些心思活跃的大臣则开始思索帝王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要么就是关系和睦,帝王不在意,要么就是新帝心思深沉,隐藏得很深。
等到歌舞过后,宫人迅速搭好了戏台子,唱了一曲《长生殿》。
其中有一戏伶,虽有戏妆在身,却依稀能看出几分容貌的精致绝伦。
长宁公主秀眉微蹙,微微抬眸望了过去,她记得以往并无此曲目,鲜有人安排,唯有父皇还在时次数较多,往后……哪还有心思赏乐。
这一抬眸,便猝不及防地与最标志突出的那位戏伶视线相对,其眸子漂亮幽深,宛若闪着细碎光芒的寒潭。
那戏伶似乎之前眸光就望向了公主。
到底是有妆容覆盖,又隔得有些远,戏伶面容看不真切,长宁公主微怔了一下,很快便转移了目光。
帝王对公主之事颇为关注,见状便把那戏伶记了下来,他身为皇帝,又从小遭遇变故,自然知晓什么话当说。
皇姐离他有些远,此刻显然不能交谈。
此次设宴,他特意让朝臣带上后辈,为的便是给皇姐相看驸马。
当然,只是初步看看那些男子的品行,再统一拿到皇姐面前供她筛选,只要皇姐喜欢,他便下旨赐婚。
若是父皇还在,肯定选好了中意人选,早早为皇姐定好了婚事。
一般的,女子十六岁左右便要嫁人,十八岁已经很迟了。
帝王心思,朝臣不知晓,还以为是想相看后妃,私以为这是机会,所以宫宴上有许多闺女出席。
一曲《长生殿》后,其他伶人默默退下,唯有那名一眼便能认出的戏伶还伫立在戏台子中央,一双眸子望向长宁公主,“不知此曲公主可还满意?”
长宁公主眸光微诧,她从未想过会有伶人在台下当众问她观感如何。
她淡声回道,“尚可。”
在这不恰当的环境下,公主依旧给予了回复,没有令对方难堪。
毕竟,戏伶地位并不算高,当众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