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女人苍白的脸,平日温和的眸子现在装满了不甘和怨恨。
不能这么去见李承鄞。
赵瑟瑟对着镜子,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唇边扯出笑容。
被她打发去找太子的小九回来了。
她有些沮丧地说:“太子说不见良娣。”
赵瑟瑟听到她的话,垂下正在梳头的手。
她从木凳上起身,对低着头的小九说:“走,去太子寝宫。”
小九懦懦道:“是。”连忙跟着赵良娣后面。
赵瑟瑟还未走出青鸾殿,就被殿门外的守卫拦住了。
守卫恭敬地向她行礼道:“良娣恕罪,太子有命,登基前,良娣不能出青鸾殿半步。”
礼是恭敬,语气却一点都听不出来。
手指甲狠狠陷入皮肉中,赵瑟瑟提醒自己不能发火。
“好。”她吐出一个字,转身回了殿内。
小九端上一盏茶,看良娣不说话有些担忧。
赵瑟瑟瞟到茶杯,握住茶杯,直接摔在地上。
“砰”,瓷杯四分五裂。
小九连忙要去捡碎片,就看到良娣直接弯腰从地上挑了一片最锋利的。
“良娣,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她就要上去夺。
赵瑟瑟摇头把手背到后面,吩咐道:“去,和守卫说,良娣自尽了,请太子过来。”
语毕,直接将瓷片贴着手腕割下去。
约莫半刻钟,太医来了。
太医给她挑完碎瓷片,止血包扎好后,开了些药就退了出去。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李承鄞推开门进来。
她很久没看见他了。
他脸上没了往日和煦的笑,反而透着冷意。
他在书案边坐下,背对着赵瑟瑟,没看她。
他淡淡地问她:“为什么自尽?”
赵瑟瑟声音还是温和的:“那太子为什么软禁妾身呢?”
李承鄞沉默。
“殿下是要对赵家动手吧。”她继续说,面上如往日一样,不变的笑意。
“瑟瑟知道,男人的事,女人不该插手。”一滴眼泪滑落,赵瑟瑟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李承鄞面前。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脸上的泪痕让他难受,他垂下眼。
“能不能放过赵家?就算我爹做了错事,赵家其他人是无辜的。”她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前面,手腕上的纱布被染成刺目的红色。
李承鄞没再看她,起身出去。
小九见太子离开,连忙过来扶赵瑟瑟,她看到良娣的伤口裂开,没忍住,哭了出来。
“良娣,先起来,地上凉。”
赵瑟瑟缓缓抬起头,眼里空洞,之前的温柔早已不见。
她能做的都做了,就看李承鄞和父亲了。
她保不了赵家,不能也把自己搭进去。
终究她最爱的母亲十五年前就死了,赵敬禹也只是拿她当棋子。
一个良辰吉日,李承鄞登基。半月后,赵家被抄,罪魁祸首赵敬禹被斩首,其余人流放、充入奴籍。
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这。赵瑟瑟看着眼前的冷宫。
她把卖身契给小九,让她回老家,她却不愿意,执意要照顾她。
小九看着破落的冷宫,哭出声来。
她们小姐从小锦衣玉食,那里住过这种地方。
太子竟然毫不念及旧情。
赵瑟瑟看她又哭了,哭笑不得,伸手擦掉她的眼泪。
她道:“别哭了,就暂时住一会,我们会出去的。”
她没有骗小九,她绝不会让自己老死在这里。
*
其实抛去冷宫不谈,这里生活还是挺好的。
李承鄞没有苛待她,生活用度还是比照从前。她需要什么和宫外看守的人说就行了。
倒是很符合她刚嫁给李承鄞时幻想的生活。
不用做事,吃穿不愁。
冷宫里除了她,就只有小九,冷清是少不了的。
一日复一日,渐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直到看到漫天的烟火,才恍然,竟然都快一年了。
大年初一,她觉得过年就应该有过年的氛围,于是和小九把之前剩下的食材全做了。满满当当地堆在荷花池边的石桌上,主仆二人,围着炭盆开始吃喝。
“对了,还有酒,我拿一点过来给小姐去去寒。”小九想起厨房旮旯里的酒壶,敲敲脑瓜子,转身跑去厨房。
赵瑟瑟笑了。小九确实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她夹了一筷子肉片,一口一口地吃。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做饭是如此好的技能。
她正得意,突然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
“谁在那?”她抬头向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脏兮兮褐色衣服、面上无肉的小男孩趴在墙门外的光秃秃的柳树上,看着她——桌子上的菜,眼睛亮晶晶的。
她只住过太子府,第一次进皇宫就是在冷宫,自然对周围的宫殿不了解。
宫里怎么会有小孩呢?而且还是一个男孩。
男孩听到她的声音,慌张地跳下树,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