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侯大贵拨开黑雾,跌跌撞撞小跑上前单膝下跪道:“属下见过主公!”
可主公赵当世并没有开口,懵懵懂懂中,半空中似乎飘忽着一句话:“为赵营开拓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主公......”
“为赵营开拓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
无论侯大贵如何恳求,回响在耳边的只是重复不断的这句话。直到指尖突然刺痛难耐,他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桌案上,腾动的灯芯不时爆出芯花,溅在桌面及手上。
“呼——”侯大贵长长出了口气,目光回到身前那厚厚一沓写满军务的文书。
他不识字,可作为一把手,军中诸事必须由他最后拍板。所有事体,他之前已经和中军官白旺、参事督军王光泰商量好了,眼下只是拿着笔,走过场在这些文书上画个圈圈表示同意用于交付执行罢了。画圈圈虽比署名方便,然要画的文书实在太多,他画着画着,中途倦意袭来
,忍不住睡着了。
屋外冷雨依旧,侯大贵打了个喷嚏,从屋外立刻转进来一人,给他披上貂毛大氅。他本道是体己的亲兵,没有理会,不意见瞥见那人面目,惊讶呼道:“来哥儿?”
“老侯。”王来兴对他点点头。他对人客气,无论公共场合还是私底下,称呼营中文武基本冠以职位。只有和一些起事之初就相处的老弟兄见面才会随意些。
侯大贵忙站起来道:“来哥儿你怎么来了,外头还下着雨呢。”说着话,探头探脑貌似在寻找赵当世的身影。
王来兴道:“主公没来,就我一人。”
“哦,行。”侯大贵答应着,与王来兴一并到客位上坐下,又招呼亲兵上茶。
起初,侯大贵与王来兴势同水火,几乎从未单独相处过。不过王来兴随着年纪增长愈加稳重,侯大贵经历风浪也收敛不少,若公事公办,两人已经不再相互抵触。
“看不出来,当年的侯伍长也有为军事废寝忘食的这一日。小弟来时见得这般情形,都不忍心搅扰了侯伍长的清梦。”
侯大贵咧嘴笑道:“为了赵营为了主公,这点辛苦算什么。”转
而骂起了左右亲兵,“个个没眼力见的东西,王统制来了不会通禀一声?就让王统制在屋外吹风淋雨?”
王来兴拍拍他道:“是我让他们不吱声的,没他们什么事儿。”
“来哥儿亲来随州,估计是主公那里有了新进展?”
“是,闯王那里前两日派人来了。”
“闯王......河南打起来了?”侯大贵脸色一肃。
王来兴摇摇头道:“尚未,然而听主公的意思,就这两个月,必然要见分晓了。故而咱们这边也得提前准备。”又道,“练兵营三千人已经整装待发,主公不日亦将率飞捷左营、飞捷右营并长宁营三千马军进抵范河城。北边有郧阳、南阳二府挡着,东边有主公及我等,无论河南战况如何,都可保楚北万全。”
“我这里也差人去桐柏山、大别山探查,听说那里土寇近期三日一练,煞有介事。”侯大贵点着头道。
“山里的土寇你就不必多心了,主公另有人派去支使。倒是南面,有什么异动没有?”
侯大贵回道:“没有,回、革贼覆灭后,楚东南形势缓解不少,宋一鹤凭借州县兵足以稳固局面。大半年来钱中选部一直驻扎在安陆县高核镇巡检司。估计只要献贼不窜入楚地,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二人又谈了会儿军务,王来兴转过话题道:“我来此除了公事,还有件私事。”
“私事?不会是你要和那覃家妹子成婚送请柬来了吧?”侯大贵嘿嘿坏笑起来,“覃进孝那鼻孔长头顶上的家伙答应婚事了?”
王来兴却道:“不是我的私事,是你的私事。”
“我的私事?”侯大贵一愣神,“我老侯能有什么私事?”随即开始盘算起自己驻军随州后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
“主公和我说,那时以大局为重,从你手上横刀夺爱,委屈你了。来前嘱咐我转告你,只要最近几件事了结了,就替你向老孟说媒去。”
所谓“横刀夺爱”,不言而喻,指的自是昔日将饶流波转赠给左梦庚的事。
“老孟?哪个老孟,难不成是......”侯大贵一想到那张驴脸,倒吸一口凉气。
王来兴笑笑道:“还能有哪个老孟,有妹子的孟敖曹孟哨官呗。孟家妹子今年二十出头,正是芳华年岁,你可别和我说你看不上眼。”
“哪能够啊!”侯大贵双掌猛拍大腿,“就怕孟家妹子瞧不上我老侯个粗人!”
孟敖曹有个漂亮妹妹孟流是赵营人尽皆知的事,不过碍于孟敖曹霸横,敢接近孟流的男子寥寥无几,更别说提亲了。侯大贵对赵营女眷情况了然于胸,老实说,他早对孟流垂涎三尺,却自知作风不正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只能憋在心里。这下赵当世亲手帮他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对他来说当真乃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老孟他......”侯大贵高兴归高兴,依然担心。他倒不怕孟敖曹,但若孟敖曹抵死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