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液宫的法事是陶玄玉在宫内所做的最后一场, 此后便紧锣密鼓地张罗启程回贵溪之事。
虽知道真人去意已决,皇帝仍然真情实意地挽留了一番。
临行之前, 正嘉跟陶玄玉在省身精舍内长谈至深夜。
眼见子时将过,陶玄玉道:“万岁的年号已经到了正嘉八年,明年便是‘九’之数, ‘九’为数之极, 所有字数之中, ‘九’是最大的,所以就如同人的本命年岁一样, 逢九必然事多。”
正嘉微微悚然:“怪不得自从入冬,琐碎之事接连不断。可有化解法子?或者, 可需要改年号以避开?”
陶玄玉道:“不必改号,那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而且皇上身为人君,却有向道之心, 上天自然会格外地考验皇上的虔心, 重重灾劫困顿, 都是历劫而已。”
正嘉点头, 又道:“若是真人能够长留宫中就好了。”
陶玄玉道:“此番我虽回山,但和玉跟西华两人皆在宫内伴驾, 和玉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 自有趋吉避凶的能为, 西华也是我亲传之人, 他们两个在内苑之中, 自然襄助万岁。只是有一点……”
“但说无妨。”
陶玄玉才缓缓说道:“和玉跟西华, 他们两个毕竟是方外之人,在山野之中无拘无束惯了,尤其是和玉,她原本性情便略有古怪,从小深受师父宠爱,师父临去之前还交代,让贫道好生照看着她不容有失。贫道对和玉向来宠纵,弟子们上下也一概都敬爱有加,所以难免更加的性娇怪诞了。先前入宫以来,因不知规矩,闹了许多祸事,幸而万岁宽仁不予计较,我因怕她留在宫内不妥,原本不想许她留下的,只是万岁一片真情诚心,倒叫贫道不忍拂逆。此番我离开之后,还请万岁多多宽待他们二人,就算有什么冒犯之处,也请万岁开恩才是,若保全两人自在,也不辜负天师真人飞升之前的嘱托跟心意了。”
“真人放心,朕待他们二人,一如敬待真人一般。”正嘉颔首,神情肃然。
“无量天尊,”陶玄玉念了一声道号,道:“贫道纵然不在京内,也会为万岁念经祈助的,万岁虔心诚意,感动上天,不日定也会修到天师真人那般白日冲举,飞升成仙的道法大成境界。”
在正嘉皇帝跟陶玄玉彻夜长谈之后,次日,陶玄玉起驾出京,仍回贵溪龙虎山去了。
送别当日,皇帝因不便亲自出面,便特派了颜幽夏苗两位,以及近侍郝宜陪着薛翃,萧西华,一块儿送出了京城,目送法驾远去,才又折回。
从此之后,放鹿宫中少了许多龙虎山的弟子,稍微显得有些冷清。
陶玄玉留了二十人,多半都是负责丹房以及采药的弟子,派给薛翃跟西华使唤。
除此之外,冬月跟绿云两人却也留了下来,为的是让薛翃身边多两个近身的弟子。其实陶玄玉原本只想留冬月一人,绿云苦苦哀求,才得应允。
陶玄玉去后数日,皇帝休朝,百官中除了当值的,也都自回府邸过年。几乎每天都有鞭炮的脆响之声,年味越发浓了。
这日,高家的人来接薛翃回府一叙。
早就安排妥当,薛翃喂了太一,正欲出门,却见西华来见她,询问要不要陪她一起。
薛翃知道他是因为上回遇刺而心有余悸,便安抚道:“不打紧,这回听说派了江指挥使亲自护送,还有小全子跟着,你安心留在宫中,好生看着炼丹炉。”
萧西华这才答应了。
薛翃又去养心殿里向皇帝辞别,皇帝正在更衣,张开双臂站在原地,听她来了,便瞄了一眼身边的郝宜。
郝宜即刻领会,便退后一步,取了他的龙袍,却并不着急给他穿上,只向着薛翃使眼色。
薛翃上前接过龙袍,厚密软糯的黑缎抚过掌心,上面金线刺绣的金龙栩栩如生。
将袍子展开,给皇帝披在身上,展开一侧大袖,把皇帝的手臂轻轻压了压,给他套上穿好。
在正嘉而言,这是和玉第一次伺候他更衣。
但是……动作却是如此的娴熟。
而且丝毫都没有给他不适感。
皇帝是个极性情古怪且又敏感的人,所以底下这些伺候的内侍们都格外小心,但是,很难说什么时候会让皇帝高兴,什么时候又会惹他不快。
皇帝对于贴身的人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先前伺候他更衣的是司礼监的另一名内侍,本是个最机灵娴熟的人,更衣的手法之类的,就算最老成的郑谷都比不上,可是皇帝仍是觉着不舒服,终究是把那人远远地打发了了事。
正嘉垂眸望着正给自己系腰间玉带的和玉,心中略觉恍惚,他尽量让自己理智看待面前的这个人。
此时此刻,皇帝竭力想分清楚,自己这会儿所感觉到的无上的愉悦,究竟是因为伺候他的是和玉所以他格外宽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说不出的原因。
虽然已过盛年,但是身材仍然保持的很好,身段颀长,肩宽,腰细,玉带一勒,从腋下到腰间便显出了很勾人的弧度。
不期然,薛翃对上皇帝胸口那双目炯炯的金龙,一念之间,仿佛又出现了昔日身为端妃伺候这人时候的场景。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