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琉璃镜的那天晚上, 林信就将整个寝殿,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
寝殿里就那一幅画, 顾渊一开始忘了收起来,他自然是看见了。
也看见了上边那句话——情劫之中,以他为重。
情劫。
林信最先想到的, 却是怀虚与蛮娘。
蛮娘与她的两只小猫, 也算是因为情劫而死。
若说情劫, 他倒也历过情劫,调戏“公鱼”之后的千世情劫,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林信细细想来,他这人虽然贪好美色,但也不曾与旁人有过纠葛,更不要提历过情劫。
要说有,也就是与从前的重渊帝君定过亲。
在林信现有的记忆里,他与帝君的交情并不深, 算是顶着婚约的朋友。十年了, 他连帝君的模样都记不清楚。
这样的情况下, 他与帝君也不可能历过情劫。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所以他想把丢弃的玄光镜重新找回来。
魔界有两面玄光镜,一面被林信丢在雾林里, 再找不见;还有一面在密林里。
为这件事,他想了很久。
后来转念一想, 就算他知道了那情劫是怎么回事, 又能怎样?
弄清楚事情之后, 倘若他无法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又该怎样?
毫无头绪,林信实在是烦得很。
渐渐入了盛夏,他因为心烦,吃的少,也不再出去玩儿,整天只是窝在躺椅上想事情。
他提不起精神,新摘下来的果子捧到他面前他不吃,催他出去找朋友们一起玩儿,他也不去。顾渊也不高兴,面色冷冷的。
午后林信在后殿的竹榻上小睡,做梦梦见斩仙台上、蛮娘与两只小猫死去的那时候,惊醒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他从竹榻上爬起来,摸过琉璃镜戴上,转身去了正殿。
顾渊也在殿中,面前案上,摆着许多药材,还有几册摊开的医书。
林信觉着奇怪,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你在做什么?炼药么?”
“嗯。”顾渊腾出手,帮他把鼻梁上的琉璃镜扶正。
林信顺势在他面前坐下,垂眸看时,正巧风吹动案上医书,纸上画得明显,眼中经络。
他撑着头,抬眼将目光从书页转到顾渊面上:“要帮我治眼睛?”
“嗯。”
“不是有这个了么?”林信摸了摸琉璃镜,“不用麻烦了,再过几年我恢复仙身就好了。”
顾渊看了他一眼,认真地陈述事实:“那东西要把你的鼻子压塌了。”
林信十分疑惑:“哈?”
“近来你睡着睡着就要摸鼻子,很吵,吵醒我了。”
他说的认真,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昨日夜里,你半夜下床,看不见,下去上来,踩了我好几脚。”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昨日睡前,林信喝多了甜汤,下床的时候,忘了戴琉璃镜。
但是林信有一点不服。
他道:“我发现踩到你之后,马上就收了脚,还帮你揉了。”
“你踩的哪儿你看不见?”
“我本来就看不见。”林信理直气壮,“我要是看得见,我还能踩你?”
“你摸了就知道了,你还敢揉?”
“我当然要揉了才……”
夏日里才睡醒,林信面上有些发燥,没有再说下去。
顾渊轻笑出声,将书册合上,推到一边:“要是你想借着看不见的由头,偷偷摸我,那还是不治了。”
“我没有。”林信连忙将医术翻开,摆到他面前,“要是我出门在外,跟人打架,对面的把琉璃镜打坏,那我不就等着挨打了么?快,给我治。”
他想了想,提起衣摆,挪到顾渊身边坐下:“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来试试。”
顾渊问道:“你会医吗?”
“不会。”林信摇摇头,“不会可以学嘛,几百年的神仙了。”
他低头看书,随口问道:“那你会吗?”
顾渊诚实回答:“我也不会。”
“你不会你还敢给我治,你的胆子也太肥了。”
“不着急。”顾渊道,“等快入秋,天气凉了再给你治。本尊的天分还算不错。”
林信看着医书,又摸摸自己的眼睛,想要找到那上边标出来的经络,又被他这句话逗笑:“尊上,你这是在自夸吗?”
顾渊也跟着勾了勾唇角,伸手想要拨开他挡在面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有进一步动作时,小魔君沉黯从外边走近。
“林仙君,组了个局,还缺一个人,你去不……”
正午热得很,殿中门窗都大开着。
顾渊收回手,转过头,无事发生的模样。
林信只是抬头,看向沉黯。
他没有看见顾渊的小动作,沉黯却看见了。
他后退半步:“对不起,打扰了。”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都别过来!谁都不许过来!”
林信挠头:“我怎么感觉他傻乎乎的?”
顾渊道:“你想去玩吗?想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