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秤杆挑开小月头上顶着的绣龙凤呈祥的红色盖头后, 江铎垂下视线, 望向小月。
她那如瀑的乌发,今日都被高高地绾成了一个半螺髻, 纯金打造,缀以珍珠、璎珞的华美凤冠戴在半螺髻上,凤冠的左右两侧, 各垂下数条金线流苏, 底下坠着中间嵌大红色宝石的水滴形金片。
那张如包子般圆圆的脸庞上, 她今日的妆容甚是隆重,柳眉描黛,双颊敷粉,唇瓣点朱,面容精致得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江铎从未见过她如此盛装打扮的模样, 初一瞧见, 男人看向她的双眼里面,忍不住浮起了些许惊艳。
旁边, 江铎请了过来的同僚们的媳妇,看见红盖头底下小月美貌的面容后, 也笑着打趣开了:“新娘子可真漂亮!”
“脸庞儿圆圆的, 看着真有福气!”
“垂着个头, 是害羞了吧!”
“被我们的新郎官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肯定得害羞啊!”
……
本来低垂着头的小月听见旁边妇人们的打趣声儿后,立时往上抬了抬眸,瞪了对面盯着自己看的江铎一眼。
江铎瞬间回神。
抬手摸了下鼻子后, 江铎侧过头问旁边的全福人:“张家嫂子,接下来该进行哪一步?”
“有请新郎官坐上喜床,和新娘子一起坐帐!”
江铎点点头,上前一步走到小月坐着的地方旁边后,转了个身,脱去鞋履后坐上了喜床。
紧接着,全福人带着一位侍女过来,用一把绑着红色丝带的喜剪在两人的头发上各剪下一些后,将两股乌发汇合到一起,再分成两份,分别放入两个红色的荷包里面,系好荷包的口子后,为两人分别佩在腰间。
之后,便是让一对新人共饮合卺酒。
看着江铎与小月共饮罢合卺酒,把手里红色的酒杯放回紫檀木托盘上后,全福人张嫂这才道:“好了,新郎官可以出去继续宴客了。”
江铎依言下了喜床。
“小月,等我回来。”穿好鞋履后,江铎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定在喜床前,垂首看着小月温声道。
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这桩亲事,不过是为了孩子而行的权宜之计,现在,又装什么装?
小月回了男人一记白眼。
见她如此,江铎嘴角极淡地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言勉强他,往右转过身去,对张姓全福人,以及来他们的新房里面看热闹的其他人道:“外面就要开宴了,大家都随我一起出去入宴吧。”
“怎么着,新郎官是怕自己不在,我们欺负新娘子不成?”有妇人故意打趣江铎。
“那当然不是!只是今日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来我中尉府赴宴,我当然要保证大家吃饱喝足了后,满意而归啊!”
今儿个的时机实在难得,还有一位妇人想继续打趣江铎,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张姓全福人抢白了:“哈哈哈,既然江中尉都这么说了,姐妹们,我们就依了他的意思吧!”
说着笑着,一群人终于缓缓地退出了新房。
“让人给我送些吃食进来,我肚子饿了!”等到外间一道关门声儿响起后,原本还娴静淑雅地端坐在喜床上的小月,立时滑下了喜床,吩咐房间里面接收到江铎的眼神后,留了下来的一位侍女道。
早上和晌午的时候,小月想吃东西,袁嬷嬷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阻拦。
但傍晚时,小月想吃东西,袁嬷嬷却是没允。
毕竟,昏礼开始后,便有很多的流程要走,小月如果吃了飱食,在昏礼过程中有了三急,该如何是好?
侍女并不知道小月有孕了一事,也就不明白小月此时一个人吃,两个人吸收,是会比旁的人容易饿些的。
听见小月的吩咐后,便有些迟疑:“夫人,今晚可是你和中尉的洞房花烛夜——”
现在吃东西,等会儿中尉回来后,两人的花烛夜时闹出什么不雅的情形来,可怎么办?
什么洞房花烛夜,不过是演一场戏罢了。
在心里冷笑着嗤了一声后,因为其中理由也不方便为外人道,小月便没有解释,只冷下脸来,不虞道: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叫别人了!”
“去去去!奴婢这就过去,夫人别急!”看小月态度这么坚决,就算心里还是觉得小月的要求有些不太妥当,侍女却是不敢与小月争辩了,连连应下。
大不了,等会儿自己出去后,去小厨房吩咐人给夫人送吃食前,先去找中尉,把此事向中尉禀报后,再由中尉定夺该不该送吃食给夫人吧。
……
宴罢宾客,被同僚们灌得有些醉了的江铎回到新房时,看见的,便是吃饱喝足了,又洗漱了一番后的小月,安然沉睡在喜床上。
瞧见江铎站在喜床前,微垂着头,也瞧不见面色是好还是不好,特意在新房里面留了下来,本来正坐在内室轩窗下的小榻上打着络子的袁嬷嬷,连忙下了小榻后,帮小月向江铎解释:“夫人怀有孩子,受不得累,这才没能够等您归来,中尉别怪夫人。”
江铎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唔”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