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辰时初,崇信伯府。
伯府后院,江铎阿妹江篱的院子里面,时有低低的呻.吟声儿,自院子上房的宴息室里面隐隐传出。
宴息室内室中,江篱的傅母齐氏坐在床边沿,看着床上疼得不受控制地在床上扭着身体滚动的江篱,心直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她抬了抬右手,轻轻地为江篱拭去额头上沁出的滴滴冷汗后,眼底微红地劝慰江篱:“阿篱你再忍忍,你阿母已经入宫去请诸葛侍医了,很快他就会过来为你施针了!”
江父崇信伯生性风流,年轻的时候,他后院里面的莺莺燕燕不少,这女人多了的地方,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便是少不了的。
当年,江母怀上江篱后,便不知不觉地,着了人的道儿。
一直到产期到了,江母生下了一个通体乌青色,奄奄一息的江篱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给悄悄地下了毒。
江母才刚生产,身体本就虚弱得很,还受了这么一个打击,当即便有些血崩,差点儿就此撒手去了。
好在当时崇信伯请来的诸葛侍医医术了得,这才,把江母自死亡的边缘,救了回去。
而小江篱,也在他的救治下,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得以继续存活。
如此这般医治到今日,江篱身体里的毒性,已是拔除了泰半后,上个月时,诸葛侍医还跟江家人说过,此后再过差不多两三年的时间,他便可以尽数拔除江篱身体里的毒性了。
之后,江篱再将养些日子,身体精神了后,便不用再日日困于闺阁,不敢轻易出外玩耍了。
“嗯,”尽管身上被发作的毒侵蚀得连骨头都疼了起来,但是江篱还是极力忍着疼,断断续续地回复着齐氏,“我——没——事的,傅母——别担——心。”
话都说不连贯了,怎么可能没事?
江篱的懂事与贴心,让齐氏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泪意再也忍不住,微微濡湿了眼眶。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我们阿篱没事,我们阿篱一定不会有事的!”
江篱还想回话,但身上实在太疼了,真的难以说出话来。
便只努力扯了扯嘴角后,回了齐氏一个甜甜的微笑。
然而,她们期盼的诸葛侍医,却是过了晌午,都还未来。
不仅如此,连江篱的阿母,也久久未归。
“现在——什——么时——辰了?”疼昏过去后,不知道昏了多久的江篱终于醒来时,睁眼望向床边坐着的齐氏。
“午后未时了。”
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江篱暗暗地吃了一惊后,想到什么,连忙追问齐氏:“傅母,我——阿母——回——来了吗?”
“没有。”
其实这事儿吧,让齐氏的心里挺纳闷儿的。
因为江铎的关系,武后无论是入宫为陛下的妃嫔前,还是之后,一直都很亲近江家。
毫不顾忌她已是帝王之妃的身份。
既如此,夫人入宫求见了皇后,得了皇后的懿旨后,应该很容易的,就可以从侍医署把诸葛侍医,请来崇信伯府为江篱施针啊。
怎么会耽搁许久,都未归来呢?
江篱皱了皱眉。
阿母一向疼她,每次她施针时,阿母都会在旁陪着她,握着她的右手给她以鼓励,这般的阿母,不可能在她正毒发了难受着时,有心情在别的地方耽搁时间。
除非,是不得不耽搁时间。
江篱的心里隐隐地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咬唇思量了须臾后,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冬——梅,你去——南宫门——那——儿一趟,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
皇宫南宫门外。
求见武后被拒了的江母,心急之下,在南宫门前的官道一侧跪了下去,继续恳求。
只是,她到底是年纪大了,就算有心想跪到武后心软,召她入宫觐见,身体,却是有些无力。
跪到午后未时许,江母保养得挺好的脸庞上,已经不止是额头上沁出了滴滴冷汗,而是整个脸庞,甚至是脖子上,衣服里面,都泌出了冷汗。
她的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仿佛大树上即将掉下的树叶一般,摇摇欲坠。
“夫人,你快去旁边的马车里面歇歇吧?这里让老奴跪着就行了。”江母旁边跟她一起跪着的董嬷嬷,看见江母如此难受,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忍不住地再一次劝江母。
奈何,江母还是不肯听。
她也不反驳,只继续沉默地跪着,双眼,望着前方洞开的宫门处,隐含期待。
奉了江篱的吩咐赶了过来的冬梅,在马车驶得离南宫门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可以看清那跪在宫门前的官道一侧的两人的面容后,冬梅霎时惊得眼睛差点儿没从眼眶里面蹦出来:“夫人竟然跪在宫门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马车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
冬梅带着一脑袋的问题下了车,小碎步迈得飞快,向着江母而去。
然而,不等她赶到江母的面前,问出心中的疑问,前方,江母的身体便再也熬不住了,眼前一黑后,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