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天后。
离卯时还有两刻钟时,茯苓轻着脚步走入关雎宫主殿的内殿后,抬手撩开身前宽大的金丝楠木大床上、罩着的明黄色薄纱帐时,柔着声音唤武后:“殿下,该起了。”
武后初入宫时,因为她容色姝丽,貌美无双,陛下很是喜爱她,几乎夜夜,都召了她前去侍.寝。
事罢,陛下更是常常留她在他旁边就此睡下,让她不必回她自己居住的宫殿。
只是,伴君同眠这种于陛下其他的妃嫔们,是一件值得高兴、荣幸,甚至说出去炫耀的事情,对于武后来说,却有些折磨。
因为在陛下的身旁,她从来,都不敢真的睡沉实了。
一直,都是留了一丝心弦警戒着外界。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到今日,茯苓一进内殿,武后便听见了她的脚步声。
“代地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吗?”睁开双眼后,武后坐起身来,往床外边转过身去,准备下床时,问茯苓。
“还没有。”
趿好了一只鞋后,正准备趿另一只鞋的武后动作一顿。
那边竟然还没有传消息过来。
这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啊!
江铎。
他还好吗?
武后不描而黛的双眉轻轻蹙起,眼型漂亮,其中眸色常常凌厉逼人的丹凤眼里面,此时此刻,泛滥着的,只有浓浓的担心。
默然看了半天的虚无片刻后,武后微抿着嫣红如桃花般的丹唇,作了决断:“派人再去悄悄地接洽薛贵妃,让她把给陛下下的那五石散的药量,再加两倍。”
再加两倍?
自从姜太尉在朝堂上公然提起魏武卒的事情后,素来喜欢未雨绸缪的武后,便开始让薛贵妃给陛下悄悄地下五石散了,那时每日下的剂量,便已经有些多了,现在,再加两倍的话,陛下的身体,会很快跨掉的吧?
虽然陛下就是就此驾崩了,茯苓也没什么好心疼的,但是,殿下后面该有的准备,都还没有做好啊,别的方面不提,就说那手握重兵的代王,楚王,姜太尉,哪一个,都不能小瞧啊!
“殿下,那样会不会太冒进了?可能会容易被人察觉出异常的。”茯苓的心里实在不能不担心,她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硬着头皮劝武后。
连茯苓都能觉得冒进了,素来聪颖的武后,能不明白?
怎么可能。
只是这些日子,她已经一次次地传令冀州的探子们潜入代地探查情况,但每一次,都没有任何的结果反馈回来。
那些人,也仿佛石头掉落进了滚滚的河水中一般,再无影踪了。
这样的情况,很显然地表明,代国那边,拓跋勰在让人一次次地肃清他王国内,她的探子们。
如此公然地挑衅她,武后实在难以想象,就在他的王国内的江铎,现在,会是个什么处境。
或者,可能他已经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被代王杀死了,没有什么处境不处境的了。
那些不好的可能,想想武后的心就跟被蝎子蛰了一口似的,生疼得紧,她等不了了,真的再也等不了了,她必须要尽快杀了陛下,扶持幼帝上台后,做真正集权于手的太后娘娘。
那样,她就不用经过陛下的同意,便可以随意地给拓跋勰安上一个罪名后,罢了他诸侯王的爵位。
到时候,代王他如果能老老实实地接受她的旨意,她还可以赐他一个好死,不然,她便下旨吩咐代地附近的冀州刺史、幽州刺史等地的地方官,带着人马前去围攻代国……
察觉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了后,武后连忙把其拉了回来,趿好了另一只鞋后,武后起身下床时,凤眸里面,一抹很辣之色闪过:“不必担心,孤自有办法做得滴水不漏。”
即便武后如此说,茯苓还是不能安下心来,毕竟,尚有那几个庞然大物在,武后弑君后的夺权之路,想想都会很难。
可是,她却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武后。
毕竟劝谏这事儿,劝一次是合适,劝两次便有点儿惹人烦了,遇到人家心情不好时,说不定,还会挨罚。
她只得把心里的隐忧勉强压下后,恭敬地应下武后的吩咐:“喏。”
……
“如意参加陛下,愿陛下长乐无忧!”次日下午,藩地离京兆郡较近的如意王拓跋劭,抵达了京城后,入了宫,谒见陛下。
“如意快快请起,在皇兄的面前,你不必多礼。”
如意王依言直起了身。
随着他的直起身来,他目光在处的角度,也高了许多,于是,很容易地,他便看见了前方自蒲团上起了身儿后,向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的男人的身影。
高高大大的身躯,面上,男人长着一张虽然稍逊于拓跋勰,却依旧十分俊美的一张脸庞,他那眼角微有些圆钝的双眼下方,眼底处,铺着一层浅浅的青黑。
一副,夜里过于操劳了的模样。
若是如意未曾重生,此时看见陛下如此面色,一定会笑着打趣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一句:“皇兄,你的后宫里面是不是又进了什么美女啊?瞧瞧,都把我们的陛下榨得,精神儿都不大振奋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