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围困的日子里,魏王不知道召开了多少次会议,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他们现在只需要等三国联军来救就可以了,所以朝臣们上朝的表情都是麻木的。直到魏王命宫人将秦王的通传念出来后,才在朝堂上激起千层浪。
郎中令是最先发言的,他沉稳的说,“今秦兵围我,久攻不下必然心急,再过数月便是春耕,耕作甚重,秦军本就不会久留。而我等已求援于诸国,联军不日便会来救我,只待那时秦军将士心忧春耕,即使不退兵也难做到令行禁止,我等与援军两面夹击、里应外合便可破其锋芒。若援军不能到,也可拖至来年春天。”
“今秦王本就无法再从魏获利,只不过是疑我等不明真相才如此诳骗。王上必不能被秦所骗啊!”
郎中令的意思大概就是,就算我们不割地,他们也会退兵。现在就是怀疑我们不知道城外的情况,想着能骗多少是多少。魏王你不要上当啊!
不过魏王没用对他的建议表示赞同,而是放弃思考般问自己的丞相道,“丞相觉得如何?”他不是不想说出些挽救的方法,心里也早有决断,但常年面对朝中这些蝇营狗苟之辈让他分外疲倦。距离他的老师信陵君去世已经过去近十年,他深刻地理解了自己老师当初忧郁而终时的心情。
不论他们再怎么挽救,这魏国是守不住了啊!
明白王上心思的丞相田氏在心里哀叹了一声,面上平静甚至诡异的带着些许期待地说,“能弃之弗能用之,能死之弗能弃之,此人之大过也(1)。臣认为......”土地被攻下就是死地,毫无用处了。放弃手里的土地等着被秦攻下,不如用这些土地去贿/赂秦国。不这样做,才是人的过错啊!
“弃其地不如用之易也,死其地不如弃之易也。丞相如此说,意在使王上降秦?”一个尖细的声音插嘴道,他是魏太仆,同样为朝中重臣,他略带谄媚的说,“既然丞相如此说,那王上为何要贿秦而不降秦?闻韩王投降后依然可保留宗庙土地,子孙降等袭爵,可见秦的意图并不在赶尽杀绝,王上若是如此贿秦来日必丧失所有土地,还不如就此投降已保留宗庙。”
“某看是太仆想要保留职位吧!”郎中令不客气的说,然后也不管魏太仆的辩解转而对王上说,“王上定要深思啊!如今并没用到非要贿秦弃地的地步!若是投降,那韩王宗族就是我等日后的下场!”韩国宗室的大范围死亡并不是没用人怀疑,很多有识之士都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
“二位肱骨,让某说完行吗?”丞相皱着眉头厉声道,“郎中令所言确实不错,但如今亡地数千里,国患依然未解,实乃王之弃其地,而未用之也。若是再僵持下去,来年秦定破我大梁,灭我等宗庙——”
“丞相糊涂!”
“应直接投降——”
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被田丞相一一瞪过去,然后他继续说,“秦强而我魏羸弱,如臣所言,亏地不足以伤国,卑体不足以苦身。(2)”
魏王假摆摆手,让其他完全不在状态的朝臣退下,然后对郎中令说,“丞相所言极是,郎中令不必多言。便按秦王的要求办吧!”
郎中令瞪大了眼睛,不顾礼节的看向自己的君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在太仆的嘻笑中震袖转身离开,在走到殿门口时他回头对着丞相和魏王说,“臣等着大梁血流千里,万家哀鸣的时候。”说罢就离开了。
太仆见郎中令都走了,自己也连忙行礼离开。
望着太仆离开的身影,丞相对魏王说,“这太仆恐是受秦恩惠了啊!”
“罢了。”魏王吐了口浊气,伸手扶了一下身边的青铜鹤闷闷的说,“寡人不欲直接投降,不过是不愿落个谄媚失尊的名声,想保全我姬魏百年基业的尊容。”就算国灭也要是战死的,“但事到临头,寡人竟然有些贪生怕死,想要将我等性命留的更久些,这才让丞相为难了。”其实他知道朝中有不少朝臣都收到了秦国的贿赂,但他已经累了不想管了。
田丞相知道魏王纠结的内心,既已经接受魏国将要灭国的未来,又不愿接受自己会身死的结果,所以他总是在投降和贿秦之间摇摆。这次不过又是一次拖延生命的抉择罢了。至于魏王找的那些什么不愿失尊的借口,在他看来根本立不住脚,割地和投降都差不多。
魏太仆抿着嘴像是很生气的回到自己府中,但当他到书房的时候却变了嘴脸。他是魏国太仆不错,但同样也是如今在秦国的魏缭的同乡。
“哎呀,那缭也真是有同乡情,自己飞黄腾达也不忘提携我。”他喜滋滋的想着。去年有秦商带琉璃、精盐的箱子来府里推销,说是他的故人所托来送货。他见了那商人一面,结果秦商带来的是魏缭的亲笔信和整整十箱的财宝。他们不求他投奔秦国,只求他能劝魏王不与秦为敌便好。
如今一年过去,虽然没有让魏王投降,但也成功说服魏王割地给秦。他自认为做到了承诺,正喜滋滋的想着秦王会如何封赏自己。
同样的事情在赵国也在发生,只不过商讨的内容是要不要撤兵。
在三位秦将决定按照嬴政的命令执行时,他们不知道的因素改变了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