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在和嬴政商量后,就找李斯来要全套的秦律。有趣的是,当李斯知道顾衍是为韩非来寻律典的时候,担忧的对顾衍说,“师弟毕竟为韩人,若是将秦律教他习读,日后韩室意图复国他若是背叛可如何是好?”
他边说边将律典分门别类的放好,动作平缓自然,好像真的是在担心韩非将秦国强国的方法学会后,回去帮助那些遗族复国反秦。至少在顾衍的耳中,没有丝毫破绽。
不过,顾衍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性。他并不会真的相信李斯表现出来的情绪,以过往的经验来说,这些淫/浸政治多年的人控制情绪的能力都超出常人,更何况在历史中大名鼎鼎的李斯。所以,即使声音、空气、甚至手下的震动都在给顾衍传达着李斯一心为国的信息,他还是很快将韩非和李斯的关系联系在一起。
从文字上来看,韩非无疑是比李斯更具才华的。更重要的是,从李斯的视角来看,他是无缘无故被嬴政重用的,而因为文章中透露出的思想被嬴政赏识的韩非显然比他更有竞争力。他们同为法家,如果君王发现了更适合人,岂不是就要厌弃他了。
顾衍在心里轻笑了一声,“秦国不怕六国,不怕六国遗民,更不会怕一个韩非。若是真的沦落到一个韩非就能将秦国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那这个国家也就没有拯救的必要了。更何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非先生愿意助秦,我大秦又怎能怀疑他的动机呢?”接受过正统贵族教育的人就这点好处,他们不愿做的事情就算以死相逼都不会让他们妥协,但当他们愿意去做的时候就不会食言。
当然,心怀鬼胎的答应是不算自愿的,所以顾衍信任韩非和他怀疑六国公室并不冲突。
“君子一诺千金,还请廷尉不要再无端揣测同僚了。”在顾衍来见李斯的时候,韩非已经去见嬴政了,要不了多久他的职位就会被定下来,现在称韩非为同僚也不算错。
虽然顾衍语气很平和,但李斯敏锐的感觉到他可能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也就闭口不谈这件事。
这边顾衍在刑部官邸收拾律典,那边已经将太学建的差不多的张苍终于有空回丞相府休息。他拿着自己在工地上抽空做的小发明,兴高采烈的回府,在门口遇上了甘罗。
“阿罗,你这是在干什么?”张苍奇怪的看着坐在门口石墩上的甘罗,疑惑地问,“家中不能读书吗?”他和甘罗一直都跟着顾衍,吃住都在丞相府。就算他暂时是博士,在宫内有住所,他也没有搬走,隔断时间就要回来看看。甘罗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因为夺赵十数城的功绩嬴政将他祖父的封地又册封给了他,但距咸阳太远,所以他也一直住在顾衍这。
甘罗抿了抿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对张苍恭敬的行礼道,“家中来了客人,某不便在书房久坐。”其实是因为韩非开始翻阅丞相府的藏书,每次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拉着他询问,让他烦不胜烦才跑出来看书的。
张苍听后笑着拉自己的师弟向府里走去,轻松地说,“有客人在你怎么能独自跑出来?若是客人觉得你失礼,在先生那里告你一状可如何是好啊!还不随我一起去陪坐......”丞相府不大,会客的书房更离正门口不远,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张苍拉着甘罗给屋内的人行礼后起身,在看清人脸后呆愣了一瞬间,磕磕巴巴的问,“师、师兄怎在这里?”
“哈?”甘罗听到张苍对韩非的称呼后,更是满头雾水。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师兄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跟随先生学习了,而先生除了王上以外只收了他们两个入室弟子,张苍这声师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屋内的韩非在听到张苍的称呼后,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怀念的笑容说,“这么多、多年,阿苍也长、长大了。”
等三人坐在书房喝茶时,甘罗才终于明白,李斯、韩非、张苍都是大儒荀子的学生,在张苍刚会走路他母亲便带他走访名师,想要找一个老师来教导他的品行为人。正好遇到自齐国来秦的荀子,那时候刚刚年逾不惑的荀子见张苍聪颖便收了他做学生,为他启蒙。
而后来荀子到楚国任兰陵令后,张苍因为要为父母守孝就留在家乡。孝期刚过,他就自己游学到了岐山,在顾衍开设的书院里旁听,这才又投入顾衍门下。
贵族两岁启蒙,秦国轻礼法,重孝也不过是守半年左右,也就是说,张苍在荀子身边至少学习了十年!
甘罗望着相谈甚欢的韩非和张苍,又想想曾经见过的李斯,在心里感慨,若是那些抨击荀子不似儒家的人看到他收的学生,就知道荀子才是真正做到有教无类的当世大儒啊!看看这学生成分,多么的复杂。
不过张苍回来也好,韩非显然很信任自己这个已经多年未见的师弟,此时正将自己的疑惑一一找出来询问。
“非观丞相、丞相之书,皆为数、数理,少、少有律法、哲思,苍可知、知为何?”
张苍笑着将手里的发明放在案几上,将韩非身边的书抱过来熟练的翻检,然后抽出其中的几本递给韩非道,“先生忙碌,很少有时间专心著书。这些都是我和阿罗闲来无事总结的,而师兄看的那些,都是先生和吕丞相校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