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众人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起来了。每个人都换上了新做的衣裳,衣服熨得平平整整的,一个折子都没有。无论是嬷嬷还是丫头,发髻都用桂花油抿得油光水滑,插了简洁大方的金银簪子,还簪了绒花。
赵嬷嬷甚至监督几个男人都去修了面容,抹了面脂,好好捯饬了一番,最起码看上去个个挺拔精神人模狗样的,挺能唬人。
出行的车架也是连夜清洗过了,看上去崭新崭新的。拉车的马匹极为精神,浑身梳得一根杂毛都没有。赵嬷嬷挑剔得查视了两边,发现没有什么纰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府的拜帖昨天已经送过去了。见一切事毕,赵嬷嬷和钱妈妈带着两个女人、四个丫头登上了马车,边上林业随行,后面八个精神的大小伙子押着车,一路浩浩荡荡往贾府去了。
这次上门林家一应流程都做的很正式,待赵嬷嬷他们到贾府的偏门时,老太太身边的琥珀,还有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都已经等在门口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马不停蹄地向后院走去。周瑞家的习以为常地叫几个小子去接过林家的箱笼,却被林业拒绝了,只说道是自己老爷给内舅兄的,自家大姑娘在府上叨扰多时,谢过舅兄看顾,吩咐自己为表诚意亲自送过去。
周瑞家的笑脸僵了僵,上扬的嘴角拉平了好几度。赵嬷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打岔催着赶紧去给老太太请安。周瑞家的没空和他们掰扯,轻轻哼了声甩手上前去了。
堂屋中,黛玉正伴在贾母身边,焦急地等着自家来人。自从前段时间从贾母口中得知,近日父亲会派人前来的事,她就一直翘首以盼,不知道父亲是否还安好,不知道父亲派了哪些人来,不知道这次突然过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为此忧心忡忡,夜里还暗自哭了好几场。
赵嬷嬷一进屋就看到了自家的大姑娘,心中顿时就不满了。大姑娘先前在自己家时,虽然身体羸弱时常生病,但她的神态精神都是极为饱满的,简而言之,就是整个人看上去很积极。
这怎么在高门大院中生活了几年,眉眼还是那个眉眼,身子也没消瘦,但就是看着有一股弱不禁风的感觉,整个人都显得怯生生的,透着一股丧气。
这要走出去,分明是个小家碧玉,哪里像个官家千金!
赵嬷嬷顿时一口老血梗在了心口。
赵嬷嬷给贾母请了安,把林如海准备的重礼呈献给她,那些例行的南方特产暂且不提,两包贾母最爱的老君眉,那是极品的品相,还有姑苏的各色绸缎布匹,式样新奇,有别于京城的布料,足有两箱子。
最贵重的则是一根品相完好的百年老参。
看到这个,贾母瞬间来了精神,还叫鸳鸯去拿了眼镜来细细瞧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放下匣子,连声吩咐鸳鸯赶紧收起来,又问起他们的来意。
赵嬷嬷被赐了坐,也没托大,仍是恭恭敬敬地回道,“托老太太的福,咱们大姑娘有亲外祖母教养,那以后的前程是不用愁了。前几年因想着是先太太的孝期,不便大张旗鼓登门叨扰,也就算了。”
“如今大姑娘出了孝,和我们老爷又是相隔南北两地,多年未见,便是知道大姑娘在贵府一切安好,也止不住思女之心。我家老爷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对大姑娘惦记得很,没有一日不念着的。”
黛玉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知道父亲一直念着她,从没不要她,心里攒集的委屈瞬间消失了。又想着她在贾府有外祖母说笑,有宝玉陪着,还有姊妹一起玩乐,而父亲一个人呆在冷冷清清的府里,顿时哭着叫了声“父亲”。
贾母忙搂住她哄,又对赵嬷嬷说道,“那姑爷是个什么意思?你们这次过来,是要把我的玉儿接回去?”
贾宝玉才和晴雯拌嘴,结果晴雯眼睛一转,打趣他道,“我可是听说了,林姑娘家里来人了,可能是要接她家去,就你这个呆子,还在这里同我拌嘴。小心回过头,林姑娘走得没影了,你还在这傻乐呢!”
贾宝玉一听就呆住了,愣了会也不顾自己散着衣服就往外头冲,让袭人一把拉住,念叨着,“哎呀我的小祖宗,衣服没穿好就往外跑,万一受了凉太太问起来又成了我们的不是,你好歹把衣服穿好。”
又说晴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二爷的脾气,何苦招他。”
贾宝玉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胡乱拢了衣服就走,袭人赶紧拿着腰带一边喊着一边追了上去。
晴雯在边上垂着头不说话,待他们走了,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啐道,“呸,就你贤惠。”一扭头,甩手走了。
贾宝玉一路奔到贾母屋前,正好听到贾母这句“把我的玉儿接回去”,顿时跟傻了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还是跟着过来的袭人看他不对劲,推了推他,着急地唤他“二爷”,这才把他叫醒。
贾母听到门口有响动,便叫鸳鸯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没成想却是贾宝玉直接跑了进来,一路冲着贾母来了,直剌剌地说道,“老祖宗,别叫林妹妹走了,老祖宗您把林妹妹留下,林妹妹除了咱们家还能去哪?”
他看着黛玉还在那捂着帕子抽噎,上前拉着她的手,痴痴地说道,“林妹妹你别走,咱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