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陪张行走一趟,顾二明回去和陈兴他们几个告了声罪,自罚了三杯水酒。他们兵分两路,张行去车马行赁了一两骡车,又去了宁荣街的后街,找了两个平时有交际的健壮小子,说好了一人两百文。到顾二明家门口时,他已经架好骡车等着了,车辕上坐着一个经常跟着他跑商的小子。
这年头城外并不安全,官道有些地段荒无人烟,路两边都是过人高的野草,就有那些贼人半路劫道,抢了东西四下里一钻就没了人影,这去哪追回?只劫道的还算好的,还有那些恶人直接谋财害命,把尸体往草里一丢,烂成泥了都没人发现。书中有个记载,就是富贵如薛家,带着商队走商时,薛蟠还遇到了抢劫的呢,要不是半路遇到好功夫的柳湘莲,他们就被一锅端了。
招呼了一声,张行和顾二明一前一后往东门驶去。
盘山县之所以叫盘山县,就是因为县城背靠盘山,而水留村就在盘山脚下,村前还有条不窄的大河,依山傍水,生活极为便利,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耕地面积少,而且上等田地极为稀缺,所以水留村并不大,它的人口也不很多,村里大多是黄、程、李三姓,还有江、封、金等几个小姓。
顾二明交游广阔,还没进村,就有路边农田里劳作的农人把他认了出来,远远地招呼起来,几个在田垄边玩耍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跟着他们的骡车跑进村里,一溜烟地跑去他们自己家了。
顾二明在村口停下,撩开车帘子,把装的满满当当的几个箩筐从里头拉出来,摆在车辕上。没一会,就有几个大娘小媳妇臂弯里挽着半斗篮成群结队过来了。
“顾小哥,上次托你带的细布带来了吗?”
“顾小哥,我要的彩线还记得吗?”
“顾小哥,我要的帕子。”
“顾小哥……”
腿边还有几个小娃娃蹦跶着喊要买糖的。
因为这次来了五个大小伙子,大娘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时不时哄笑一声,大姑娘小媳妇则扭捏多了,挤挤挨挨地上前,一边小声说着要买的东西,一边害羞地瞥几眼,拿到了要的东西就忙不迭地躲走了。
张行瞅了会儿,就发现了水留村的村民生活还是过得去的,村民来买的基本除了油盐酱醋就是针头线脑,还有布匹素帕,布匹虽然有粗布,但也是细布的多。也有拿来绣好的针线,像是帕子荷包,还有打的络子来换钱的,可见水留村的妇人大多都会一点针线活。还有小孩子自己拿几文钱来买糖,说明村民手头并不窘迫,里头还有几个女娃子,可见村里重男轻女的风气并不严重。
根据他方才的搭话打听到的东西,还有旁听她们闲话家里长短透露出来的消息,她们村里的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一些鸡毛蒜皮的口角,这是在所难免的,人与人相处,总有舌头碰到牙齿的时候,可见村里的风气还是极为平和的。
张行瞅了会,觉得有些奇怪,便打听道,“二明兄弟,他们村里半大的小子呢?咱们这一路走来,可是一个都没瞧见。”一般的村子不都是跟着一起下地么。
许是他们一行人跟着顾二明一块来的,水留村的村民对他们也没有戒备,大娘笑着说道,“小哥是第一次来我们水留村吧!”语气很肯定。
顾二明笑道,“江大娘好眼力,我这兄弟头次过来。”
“那就难怪了。”说到这个,江大娘面上带着骄傲,不等顾二明回答就说道,“咱们村的小子们都在秀才老爷那里启蒙念书呢!秀才老爷说了,不求考科举,但是一定要认字,读书明事理,这样做人做事都有章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会莫名其妙地惹祸事。咱们村地少,庄家人看天吃饭,一旦老天爷不赏脸就要饿肚子。秀才老爷说了,小子们认得了字也能多条出路,不拘是去城里当个账房管家,还是去铺子里做个小二伙计,或者是去哪家师傅手底下学个手艺,总归是识字的更出挑些。”
张行肃然起敬,“封秀才大德。”这是实际地给人谋活路的功德事,对于每天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底层百姓来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哪怕城里的大户人家每次做功德都是大手笔几百上千两的捐献,但那都是给的寺庙,谁知道庙里会拿多少散给贫苦百姓。便是他们年年搭棚施粥,真正得到实惠的也就那几十个人,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以渔,,粥喝完就没了,本事学到手了,那才是一辈子的出路。
得到了共鸣,大娘兴致更高了,接着说道,“还有咱们的秀才娘子,把咱们村的女娃子们都集中起来,也教她们认字,还教她们手艺,做些针线活,就是绣个帕子做个荷包,打个络子,那也能换几文钱,给家里添个家用。”
大娘感叹着,“咱们村的女娃们啊,这是赶上好时候了,前几十年哪儿能想到如今的光景呢?这不,周围的村子都羡慕咱们呢,女孩子们都会手艺能贴补家用,在家养着不下地操劳,一个个都养的白白嫩嫩的,他们啊都想娶咱们村的女娃娃,还拼着命地把他们闺女嫁到咱们村里来。这都是秀才老爷和秀才娘子的功德啊!”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都七嘴八舌地表示同意。
张行看了顾二明一眼,笑道,“二明兄弟,那我们还真要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