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楚宜在魏王宫中留宿一夜。
这消息传到宫妃耳中,顿时一片哗然之声。要知道自陈国国灭、陈国公主田楚宜入王宫之后,宫妃别说是被魏王临幸,就连见上魏王一面也难上加难。若是众人都如此,那大家心中就平衡,但是田楚宜偏偏被魏王另眼相待了,留宿一夜后还不停地有好东西抬入王宫中,使得宫妃们心中充斥着嫉恨。可她们也知道魏王的手段,也不敢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只能够明里暗地地针对田楚宜以及给宫外的家族传信。
在被一些没什么交情的朝臣针对多回之后,颜旭也自相交的臣子处得到了消息。原来是后宫的战争蔓延到了他们的身上来。田楚河倒是因为妹妹被魏王宠幸而高兴,毕竟这意味着可以往自己的梦想进一步了,可作为田楚宜曾经的爱慕者与未婚夫的颜旭,完全没有田楚河的那份愉悦,只觉得心中被针刺了一般。田楚宜泫然欲泣的模样在脑海中反复勾勒,他越是怀想,就越是心痛得难以附加,面对着新婚妻子时,免不了冷落。
可鄯侯之女出身贵胄,又岂是颜旭这等人可以冷落得罪的?在几番敷衍之后,鄯侯也从女儿的口中得知了此事,对着颜旭又是一番敲打。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话语有意无意地牵扯到宫中的田楚宜身上。颜旭心中大惊,面上恭谨,而内心早就充斥着怨恨和不甘,如火山中的熔浆,只等待一个爆发口便疯狂倾泻而出。
师清徵将朝中和后宫的事情都收入眼中,面对着朝臣们对颜旭和田楚河的弹劾,他也只是悠悠一笑,并不责罚。至于后宫中,他同样没有责备那些为难田楚宜的宫妃,但是从珠宝珍玩方面补偿了田楚宜——这么一来,更是看得出魏王对田楚宜的宠幸,充分调动了宫妃的怒焰。
田楚宜可没有一点儿开心之色。
“娘娘,现在不好么?魏王对您颇为信重,能说上的话就多了。”芳华低声道。她一直伺候着田楚宜,大体能够看出她的情绪。她知道如今的田楚宜在强颜欢笑,却以为她仍旧为了颜旭伤心沉沦。“等到大事成了,您与颜将军就有机会了。”芳华又拿出了这番用来安慰田楚宜的话术。
田楚宜勉强地笑了笑,她望向了窗外盛开的花,眸中并没有多少神采。“姑姑,这话我听得耳朵要起茧子啦。”田楚宜勉强地笑道。
“您能这么想——”芳华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愕然望着田楚宜,愣是从她的身上瞧出了几分陌生。她左右望了一阵,见没有旁人在,才压低声音道,“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田楚宜叹了一口气,她对上芳华的视线,认真道:“这些我都晓得,我就是不想再听了。”
芳华一噎,半晌后才道:“那奴婢就不提了,您要保重身体。”
田楚宜抱着双臂敷衍了一声。
虽然是陈国的公主,可是在陈国灭国之前,她并不知道那些家国大事,没有人会把这样的事情说给她听,在深宫中,她只需要知道未来能嫁给颜旭就是了。可就是在兄长决定将自己送入魏王宫中的前夜,她被迫听了兄长的计划,从而知道不少的事情。
她在魏王的寝宫里只获得了羞辱,根本不是宠信。
她在誊写一份名单,一份魏国的,然而与陈国旧人有牵扯的名单。这件事情魏王恐怕早就掌握在手中了。那样的夜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田楚宜在不安、惶惑以及后悔中等了数日,来自魏王身侧的近侍传召,要她再度去殿中侍奉魏王。
芳华一脸喜色,甚至已经想到了魏王未来的子嗣,而田楚宜则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竭力地装作平静的模样。她对不起颜旭和兄长,她现在是一个叛徒。可是她又觉得现在的模样又很不错,没有陈国,但是哥哥封侯了,而颜旭也得以伴在君王身侧,至少现在他们都活着。
师清徵听到田楚宜声音的时候连头也没有抬起,只是淡声道:“公主想到了其他的东西么?”
田楚宜抿着唇没有说话。
师清徵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望着田楚宜悠悠一笑道:“在孤王封田楚河为东昏侯前,他们是准备离开魏王宫了吧?接应的难道是辛凌云派出去的人手么?你们陈国的旧臣,难道没有点底牌?”
田楚宜眼皮子一跳,她咬了咬下唇,泫然欲泣道:“王上何必要逼迫妾身。”
师清徵一挑眉道:“你摆这份姿态是给谁看?你若是足够坚贞,又怎么会说出地宫甲胄的事情?在你的眼中,陈国根本比不上一个男人。”他的语气漠然而残忍,如一柄锯齿锋利的刀,一寸寸地剜着田楚宜的疮疤和血肉。被戳穿了心思的田楚宜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然而冷眼望着她的师清徵眼中不见怜惜。
“来人,给公主磨墨。”他这回是要田楚宜写下另一份名单。
“王上会放过他们么?”田楚宜忽地抬眸问道。
师清徵哂笑了一声道:“如果他们安分守己,自然如赵国、齐国等旧人一般,当个富贵闲人。”话这么说,师清徵却觉得颜旭和田楚河并不会安分,他们的目标可是光复大业。
田楚宜的面色一白,她知道兄长和颜旭的执念到底有多么深。半晌后,她才敛眉乖顺道:“妾身明白了。”
国灭后意图复国的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