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场梦。
从出生牙牙学语、青春懵懂一见钟情、逐渐成熟的点滴相处……到最后死在那个人怀里, 人生的走马灯。
爱会消失对吗?
是的,会。
……
加贺谷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在琴酒把他放在那张熟悉的床上时就“醒”了过来,他抱臂浮在空中看着这个男人贴心地给已经再也不会说话的尸体掖被角, 眼里尽是陌生。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懂这个人。
在心脏倏忽停止跳动那一秒, 才有种啊这个人居然真的动手了的荒谬感, 像是过去十年被全盘否定。
加贺谷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胸, 里面静悄悄的, 他没被时化妖魔反消减也逃过了港黑追杀, 却栽在曾经最亲近的人手里。
与起身离开的琴酒擦肩而过,灵魂状态的加贺谷俯身垂手触碰自己的躯壳,不出预料没有实感,指尖错位穿了过去……
身后传来卧室门与门框接触的轻响。
他闭了闭眼睛,收回手握成拳。
当初就不应该把人从镭钵街巷子捡回来,垃圾桶里的男朋友不能要,臭水沟附近的也不例外。
前两次死亡很快就回档重来,这才是加贺谷第一次真正体验死了的感觉。
原来人赤立果来到这个世界上,死后也真的干干净净, 不会带走任何东西。
加贺谷杵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没有了肉/身五感,但习惯还是让他有种下面发凉的错觉。虽有不甘,但在被鬼使带去黄泉前想先找套衣服穿上。
想着暑假后还要回立海大任教, 当初离开只带了些必需品。
一切物质都是摆设,他探头进衣柜里望了眼,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抱着侥幸心理胡乱去捞, 居然还真让他碰到了东西。
那应该不是阳间的存在,只在穿过柜门时卡了一下,拽出来一瞧,是件压箱底的浅蓝色和服,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开始积灰。
加贺谷提起布料抖了抖,这衣服他有印象。
因为上面的小碎花装饰他的气场实在是驾驭不了,所以从来没用过,记得是夏目送的……
他嘴角抽了抽,“原来是妖怪的东西吗?”
套上衣服总算感觉到些许慰藉,加贺谷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发现果然有些沾染妖气或神力的物品他能触碰,而其中大部分都跟夏目有关。
放下一支用起来很顺滑,但有时候会莫名吐人满手墨水的钢笔离开书房,他突然想问问那个平时看上去很乖巧的家伙逢年过节送自己的这些伴手礼都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身体逝去,附身在上面的碣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方才尝试去触碰腰间附身印记并没有得到回应。
虽然卧室就在书房隔壁,但才凉没多久的加贺谷果然还是不习惯直接穿墙,选择其实没什么区别的穿门,路过客厅时他忽然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黑灰色的云海?
想到之前费奥尔多那意义不明的发言,他眉头一皱,飞出去一看究竟。
加贺谷所住的公寓位于高层,这边居民区建筑普遍分散,他一到屋外就看清了全貌。
太安静了,今夜的横滨。
没有特产火并,正是饭点后的新闻时间,居民楼亮着灯却感觉不到人气,附近主线车道上的司机也都不见了踪影,留各种或许贷款还没还完的座驾停在路上,像是死角映照进了现实。
自城市中心方向势不可挡蔓延而来的浓雾,目力无法窥视其中究竟存在什么,但直觉告诉加贺谷,里面绝对潜藏了可以轻易夺人性命的危机。
他抬手去够已经到跟前的雾,好像摸到了什么比水轻很多的东西,可是他现在应该没有触感才对,喃喃道:“……这是什么?”
“是雾吧?”
“不,只是外形像,本质更倾向于一种能量,况且这个时间地点怎么可能出现大范围的雾气——”
加贺谷声音戛然而止,他转动脖子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人鱼。
哑声两秒,目光下移,落在碣揉捏自己胳膊带蹼的手上。
“你在干嘛?”
“原来人类摸起来是这个手感……啊。”
加贺谷看着像棉花一样被掐下块组织的手臂,吐出一口浊气,“不,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碣做错事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就像作为神明被人遗忘消失一样,他能懂加贺谷现在心里不好受,悻悻收回手:“我过来是想提醒你,那只垂耳兔把武器抱走了。”
加贺谷莫名其妙,“哪来的垂耳兔,家里只养了一只猫……”
他抓过碣藏向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手,拿回被扯下的灵魂安回缺失那块,灵魂像有记忆一样很快回归原位。抚摸过也没找到裂隙,忽然瞥到地面刚走出楼梯间的人影,他动作顿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枪穿透心脏毙命的费奥尔多居然毫发无损,胸口的血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最重要的是他怀里那再熟悉不过的尊贵配色加特林!
加特林足有几十公斤重,体弱的费奥尔多走两步停一停,看上去是很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