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云易娘道了声早安,便坐在旁边略低的竹床上。
巫祝的年龄并不大,至少并不像她外表的这样老。
每一任巫祝的寿命都很短。
泉和国的人,寿命大致在五六十岁,有超过六十岁的,便算是长寿。但是每一任巫祝,却都是四十岁不到便香消玉殒。
现在的巫祝已经三十五岁,若无意外,三五年之内,她便要将巫祝权杖传给巫神选择的下一任巫祝了。
小学徒待她饮下半盏清水,提着竹筒将水续满,才静静地离去。
云易娘这才开口:“巫祝大人……我今日来,是向您求我小孙女的名字。”
巫祝待她一句话说完,才抬起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转头望向易申。
易申顿时有种赤身被看光了的感觉。
好在巫祝很快收回视线,易申不太自在地动了动。云易娘感受到她的动作,扭头瞪了她一眼。
易申赶紧挺胸抬头站好,比她军训时候站军姿的动作还标准。
巫祝拿起竹盏又饮了一口,慢慢地说道:“申娘也这样想吗?我记得几个月前申娘产女之时,我想叫你带她过来给我看看,申娘却不肯。”
云易娘叹气:“儿女都是债啊。当时申娘被宿元迷了心智,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好在现在她想通,我便来求巫祝大人了。”
巫祝放下竹盏,又抬眼看向易申。
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先前那样犀利,易申虽然仍旧不太自在,但好在没了那种仿佛没穿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感觉,她还能忍住不动。
“奇怪,奇怪。”巫祝连说两声奇怪,目光在易申和申元娘两人身上逡巡。
云易娘等了片刻,见巫祝迟迟不开口,叹了一声道:“是我让大人为难了,我——”
巫祝却在这时突然开口:“易申娘,你帮我把权杖拿过来。”
云易娘和易申都愣住。
先别说巫祝的权杖就在她所在的竹床边放着,巫祝只要略动一动就能拿到。
就算是权杖放在屋外、落在水里,一般人也是没有资格碰的啊!
易申迟疑道:“巫祝大人?”
巫祝略略抬头,她发髻上的银饰微微摇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易申娘,你帮我把权杖拿过来。”巫祝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易申便低下头,走到竹床边跪坐下去,双手持起权杖,送到巫祝的面前。
巫祝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祖母屋中一时间针落可闻。就连申元娘,似乎也被这种紧张的气氛影响,只是瞪大双眼看着巫祝和易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巫祝终于伸出双手,将权杖从易申手中接过去。
两人的手同时握在权杖上的时候,易申感到巫祝的手在颤抖。
“巫神保佑。”巫祝的声音有些哽咽,更带着些激动,“云易娘,巫神赐给我们的荣耀,终于要来了。”
云易娘惊得站起身,申元娘被她带得差点跌倒,但反应很快地抱紧她的腿,扭过头去,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巫祝又看看易申。
“明珠不会永远蒙尘,”巫祝老泪纵横,“美玉终将脱离顽石,而巫神,会永远祝福我们的泉和国,让我们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永远做一颗璀璨的星星。”
云易娘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今天只是为了给小孙女求个名字,但是为什么巫祝说的话,她开始听不懂了?
巫祝颤抖着走下竹床,跪在房间一角的神龛之前,双手举起权杖,换了一种晦涩难懂的语言,用一种虔诚的语调,歌唱一般地向神像诉说着什么。
云易娘在她跪下去的时候,便跟着跪下了。
易申虽然还不太懂泉和国的巫神,但是她懂一个道理——
在大家一起拜神的时候,她最好跟着一起拜。除非她有把握掀了所有人的老底。
巫祝吟唱完长长的一段祝词,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与她一同拜倒在神像之前的祖孙三人。
她似乎已经缓和了情绪,走过来亲自扶起云易娘,又俯身抱起申元娘。
申元娘一点也不认生,在她怀里“咯咯”直笑。
易申直到这时才看到巫祝的面容。
如果不是原身的记忆里有巫祝的年龄,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她的脸上布满皱纹,双手也布满了斑斑点点。但是她的神态慈祥而平和,似乎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对她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巫祝说道:“巫神很欣慰。我很高兴。”
她摸摸申元娘还不怎么长的头发,沉吟许久才说:“元娘不需要改名字。”
云易娘脸上便露出一丝失望。她以为有了这么大阵仗之后,巫祝会给申元娘改一个好名字,谁知……
巫祝笑了,她笑着问易申:“申娘,你可知在中土人的书中,‘元’是什么含义?”
易申倒是知道,但是易申娘不应该知道。所以她摇摇头说:“我不知。”
巫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元者,为始,为首,为天,为君。此前元娘名元,为宿元之元,而如今,我重新为她取名为‘元’,申娘,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