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地省钱了。
比如逢年过节给管事们发的年糕汤圆粽子月饼香肠等等,以前都是下面庄子上送来一部分,不够的就出去买。
现在不行了,易申找了座大小合适的庄子,这些东西都自己做。
不但东西要自己做,原料也要自己产。
这些年战乱不止,海城下面的荒地很多,易申买了几千亩荒地,什么都种,什么都养,然后都拿去做吃的。
荒地种粮食产量低,她索性建了一座化肥厂。
赵家人目瞪口呆,赵家工厂里上上下下也震惊非常。他们真没想到自家二奶奶会这么有本事,什么东西都能造的出来。
海城其他商人就既惊且酸了。
“当年怎么不是我儿子娶了赵家二奶奶呢?”据说海城商会的新任会长私下里多次对人说过这话,“要是我儿子娶了她,现在这些就都是我的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少。
甚至有些人还付诸实际行动了。
——时代变啦,男人可以在外面养小,女人也可嘛!
虽然让他们自己家的女人养汉,他们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万一赵家二奶奶能看上他们儿子呢?
而且经过细致的分析,他们发现赵家二奶奶嫁进赵家头一年就生了大儿子,第三年就生了对龙凤胎,又过了两年生了三儿子。
现在又过去两三年,她还没传出喜讯。要说是生孩子时候受了什么损伤所以一直没有再怀,但是她生龙凤胎之后都只过了两年就再生赵三郎,第三胎只有一个,也没听说是九斤十斤的大胖小子,所以应该不是赵二奶奶的问题。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肯定是赵二爷年纪大了,不行了!
易申不知道其他人在私底下已经开始议论赵执安不行,她只知道最近每次出门,都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
她坐车出去,总有人在她车前面扭到脚,一头扑在车上;她步行的时候总有人一大把年纪走路都走不稳,非要歪里歪斜往她身上蹭,刚挨着边就倒在地上泪眼汪汪的。
“总有人想碰我的瓷!”易申烦不胜烦,索性雇了四个女保镖,每次出门前后左右围着她,务必不让碰瓷人碰到她。
在赵老太太坚强地瘫了四年,终于去世之后,这个数量增加到了八个。
赵老太太走得很不安详。
她虽然偏爱小儿子,但赵执平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至少跟贺书兰相比,她还是更喜欢她的大儿子的。
但是那两个败家娘们儿居然把她大儿子逼走了!
一开始其他人还瞒着她,怕她在把自己气中风之后,再把自己气死。
但在连续三年过年都没见赵执平之后,赵老太太终于觉得不对了。
先前还有人骗她,要么说“大爷去奉天买化肥”,要么说“大爷去津城买染料”,赵老太太就是半信半疑。
但是在赵执平离开的第三个除夕,大家在一起守岁的时候,赵执安忽然喜滋滋地说了句“我媳妇儿真厉害,连化肥都会做,爹知道了一定会含笑九泉”之后,赵老太太惊呆了。
她养了四年,话虽然仍说不利索,但是可以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了。
赵老太太一只手比划,磕磕绊绊说了半天,大家终于懂了她的意思。
贺书兰就用眼神问易申:你男人是个憨憨吧?
易申咳嗽一声,想打个哈哈支吾过去,但赵老太太对两个儿媳妇的排斥已经到了顶点,她大发雷霆,身残志坚,一只手拿着拐棍把两人都赶出去,只揪着赵执安问。
她现在只相信她的小儿子。
然后……她就死在了大年夜。
赵执安哭得情难自已:“娘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易申虽然有心尊重老人,但她实在好奇赵执安到底说了什么把赵老太太气死。
“娘问我大哥这些年是不是根本没回过海城,”赵执安哭着说,“我说哪儿能呢,大哥上次回来不是还跟您打过招呼。娘就生气了,说大哥这么多年不回来,是不是我看他不顺眼,不想让他继承家产,想让他在外面饿死……”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说没有没有,大哥走的时候带了好几车货物呢,就算他戒不了大烟,有那么几车东西,在外面也不会饿死。”
贺书兰已经捂着脸浑身抖起来了。易申也咬着后槽牙,非常努力才不让自己笑出声:“然后呢?”
赵执安放声大哭:“娘就骂爹老糊涂,咱家又不是买不起大烟,凭什么抽个大烟就要把人赶走,我解释两句,娘就我没良心,说我居然不照看大哥,我告诉娘家里厂里的事都是二奶奶在管,跟我有什么关系,娘就一口气没上来……”
贺书兰趴在易申的肩膀上,带着她都一起抖起来了。
易申悄悄地掐了她一把:别太过分!这时候你要是敢笑出声,神仙都救不了你的名声!
赵执安见贺书兰抖得厉害,擦干眼泪说:“大嫂莫要太过悲伤,娘出事的那天起,我们早就知道有今天了。”
贺书兰长长地呜咽一声:“我就是……伤心,对,就是伤心。”
赵老太太死在除夕夜,赵府所有人都过不了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