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申没有去向贺书兰打听,她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易申了解过相似的历史,她可以做出自己的推断。
她抱着女儿走回内宅,招来婆子问了问。
她的三个儿子,赵胜业跟着先生开蒙,这先生还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就请下来的。赵二郎和赵三郎这时候都在老太太屋里。老人家虽然话说不利索,但是孙子她还是要看的。
至于赵二丫这个孙女,赵老太太除了裹脚的时候会记得自己有个孙女在府上,其他的时候根本就想不起来。
易申也不去打扰他们祖孙三人——人家亲奶奶亲自照看呢,她这个便宜妈往上凑什么?她再用心也不能够把那几个当亲生的,既然赵老太太乐意带,就让她带着去呗。
这天她没再去厂子里,她得看着赵执安,别让他这么快死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青霉素是真的好用。只一次,赵执安的体温就降下来,人也慢慢清醒了。
易申嫌弃他屋子里一股腐肉味,只在外间等着。听婆子说热退了,便要离开。
谁知婆子出来说,赵执安醒了,要见她。
易申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屏住呼吸站在门口,婆子给她搬一把椅子过来,她便坐下了。
赵执安的烧退了,但两颊仍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半靠在床头,头发由于几个月没剪,已经长到后背上,此时被汗水打湿,散乱地披在肩头。
易申看着他没说话。
“我,”赵执安的声音有些哑,“我没死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易申虽然对他无感,但是这么一个病态的美人,也是乐意和他说两句话的——如果屋子里没有那股子腐肉味,她说不定会多说几句。
易申翘起一只脚,脚尖对着赵执安的方向,缓缓地说:“我九岁开始裹脚,你们家催得急,裹瘦的时候,对,就是你现在这个阶段——我后娘给我的裹脚布里垫了碎瓷片,逼着我满院子的走,我脚痛走不动,她就用擀面杖锤我的脚。”
易申伸出手,摘掉一只绣鞋,还动手将裹脚布除去。
屋子里两个婆子都很吃惊,下意识地想回避,但她们一向只听易申的话,见她并未吩咐,便只把头扭到一边。
易申指着她折断的足弓说道:“你还差最后一步。等你脚上的肉都烂掉,还要把你的脚像这样折断,脚尖和脚跟挨在一起。”
赵执安脸上的血色渐渐地褪去,慢慢变得惨白。
“我,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我不知道的,我如果知道,我怎么会让二丫……”
易申笑笑:“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关心。反正被裹脚的不是你,骨折肉烂的也不是你,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彰显你的孝心,至于你的女儿会不会哭会不会痛,她会不会因此感染发烧命悬一线,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执安根本不敢看易申,但是他人靠在床边,又能躲到哪里去?只是把头扭到一边罢了。
裹了脚以后,光着脚是没办法穿鞋的,易申又把布缠回去才穿鞋站起来。
“给他放开吧。”易申吩咐两个婆子。
赵执安猛地扭回头,惊愕地看向易申。
“怎么,你真的想裹成三寸的?”易申问道。
“我,我……”赵执安的目光往易申的脚上瞟,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们家逼着你把脚裹成那个样子,你怎么会放过我。
易申嗤笑一声:“一码归一码,当初决定让我裹脚的是你爹和我爹,动手给我裹的是我后娘,和你没关系。你受的罪是为了补偿你女儿。”不过也只能补偿这辈子罢了——易申在心里补上后半句。
赵执安显然没想到易申会说这话,他讷讷许久,仍然说不出话。
易申却不想等他编织好用词。她没这个闲工夫。
“给他拿双靴子过来,”她看一眼赵执安,“等他伤口愈合,往鞋里面多垫些棉花,也就和别人差不多了。”说完,她便走出了房间。
说实话海城地处南方沿海,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空气都是湿漉漉的让人不舒服,但易申走到外面,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真是太清新太美妙了!
她暂时放了赵执安,但没打算把人放出赵家。
虽然易申觉得赵执安有点斯得哥尔摩综合征了,即使放出去他也跑不掉,但她不希望有任何变故。
她承担不起后果。
赵氏还在继续推出新产品。
各种颜色的染料就不用说了,易申就是以这个名义开分厂然后接管赵家生意的;除此之外,在赵家的铺子里,丝织厂生产的各种色泽艳丽的衣料、成衣、丝线,毛纺厂生产的各色毛衫、围巾、毛线,都有售卖。
各种饰品,诸如绣花的团扇折扇,毛线织的布偶,也卖得不错。
即使海城在几个月前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乱,但自从东瀛人签订和议退出海城之后,这座城市还是迅速恢复了歌舞升平。
赵家大爷与大奶奶闹离婚的消息,也是在这个时候登上花边新闻的。
易申在厂子里忙得团团转,没看到报纸,她是当天晚上回家才知道这事的。
她一进门,管家就匆匆迎上来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