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辅国公府。
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哪怕是辅国公府西北角偏僻的院落里,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太阳难得地探出了半个脑袋,给这冬日染上了些许的温暖。
一束阳光透过已经干枯的枝桠照在了小院破败腐朽的门上、窗户上,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躺在屋子里,身上盖着的破被子打了好些布丁,整间屋子都给人一种腐朽的气息,仿若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生命尽头的感觉。
那妇人挣扎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透过窗户漏出的小洞儿洒进来的阳光,她的手指粗糙,满是老茧,如她的面容一样,每一道痕迹都可以让人看出她曾经吃过不少的苦。
外头的院子里,有两个婆子坐在窗户底下晒着太阳磕着瓜子。
“你说到底是主屋儿那位先……”那穿蓝衣的婆子先指了指东边,然后又冲着旁边的婆子对着窗户里头使了个眼色,“还是咱们屋里这位主儿先……”
“这可不好说,”另一个穿绿衣的婆子吐出口中的瓜子壳儿,道,“虽说咱们老国公年级确实是大了些,但身子骨硬朗,六七十岁依旧健步如飞,那马骑得比许多年轻人还利索。”
“可咱们屋里这位夫人……”那绿衣婆子嘲讽地笑了笑,“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可光看那张脸,又哪里像是二十五岁的人?”
那蓝衣婆子叹了口气,“说来咱们这位国公夫人,的确是惨了些,前两年老国公身子硬朗,多少还能照料一二,可自从八年前老国公摔了一跤以后,咱府里被世子夫人把持着,这位夫人委实是吃了不少苦。”
“嗐,”那绿衣婆子混不在意,翘着二郎腿,“世子夫人可是名门望族出身,大家闺秀,忍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婆婆那么些年,怕是早就受不了了,我可是听说了,世子夫人的婆家就等着老国公去世,请旨为咱们世子爷袭爵了呢。”
“老姐姐,你可不要乱发善心了,咱们这辅国公,待老国公一去世,未来便是世子夫人的天下,你若是为了一时的心软得罪了世子夫人,未来那日子,可有得你受了呢。”
“这哪是心软……”蓝衣婆子回头望窗户里看了一眼,“只这位夫人作为婆婆,被自己的继子儿媳折磨地确实是有些可怜。”
“这府上这么多人,怎的就需要一个国公夫人日日扫洒洗衣,吃的穿的住的比咱们府上最下等的仆役还不如呢?”
“好歹也是宣平侯府家的小姐,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怎的就让自家姑娘嫁了这样的人家,受尽了欺凌,却能忍得住不来出头?”
“哟,老姐姐,你竟然不知道?”那绿衣的婆子瓜子也不嗑了,看着蓝衣婆子,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怪物,“咱们这位国公夫人,可不是宣平侯府的正经小姐,不过是个被抱错的农家女罢了,不然你以为,为何咱们的世子夫人这般看不惯国公夫人?”
“还不是因为觉得国公夫人的泥腿子出身踩在了自己的头上,丢了自己的颜面?”
“况且,虽说是国公夫人,我可是听在老国公身边伺候的人说了,国公爷清醒时,虽然对她敬重,可却从未碰过她,”说到这里,那绿衣婆子捂嘴笑了,“想来是国公爷这般大的年纪,身子怕是……”
“否则,怎会放着个貌美小娇妻,能忍得住不碰她呢?”
她说得起劲,还打算扯些府上主子的房中事出来显摆一下自己的消息灵通,可却突然听见那蓝衣婆子尖叫着打断自己,“别说了,快来看看,这人好像没气了!!”
二人站起身来,三两步跑入房中,闻着房里腐朽的味道,没忍住皱了皱眉头。
那绿衣婆子捏着鼻子走到床边,用手探了一下床上妇人的鼻息,没好气道,“确实是没气了,这大好的天气真真晦气。”
“我去一趟,将此事禀报世子夫人,你且在这里守着。”
那蓝衣婆子点了点头,看着绿衣婆子走了出去,而后扭头看向床上那面色苍白,唇角都失了血色的夫人,端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这位国公夫人的日子……苦啊……”
方知鱼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看着清冷破旧的小院一点一点来了人,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儿媳并没有来,只派了她院子里面一个不太重要的婆子过来查看,那婆子一脸嫌弃,连门都不愿意进,只站在门外,借着自家主子的名头,将带来的人只会得团团转,显得小院好不热闹。
可即便再热闹,她的身体也是冷的。
从前哪怕是风雪再大,好歹她的身子也是温热的,好歹她总能盼望着,自己在这辅国公府受苦,宣平侯府真的会替她为亲生父母治病买药,改善生活。
可谁知道,原来临了了了,她才终于知道,这世间早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宿主,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醒过来,可能还来得及让你救你的父母,也不至于……】害得你死得这般凄惨。
方知鱼听着脑海中突然传出的电子音,倒也不至于像最开始那么害怕了,她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这一切不怪你,是我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你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