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当局者迷了,断臂切肤之痛让他乱了方寸,脑子都塞住了。而章总旁观者清,看得非常明白:这件事无解。
“除非你们有本事在旁人无从察觉的时候,就把这人制伏擒获。”章绍池很遗憾地摇头,“但是你面对的,是一个丧失神智六亲不认却又身手高强随时瞄准你们开火的战斗机器人。”
……
裴逸在饭桌旁无言呆坐,苦思良久。两盘好菜彻底凉凉了。
还是老姜沉得住气,章绍池对旁的任何事,都不至于这么疯疯傻傻、失魂落魄的,不然他这五年被甩了守活寡早就他妈的疯球了。他才不会。
章绍池弯腰欠身,拉住裴逸一只脚,替他脱鞋:“行了,你慢慢想你的御敌对策,我擦鞋。”
窗外灯影映照着人心的曲折,冥冥中一点星光穿透脑海中记忆的折页,裴逸若有所思突然问:“鞋帮里面,刻得什么?”
章总:“什么?”
裴逸指着:“右脚,好像每只右脚鞋帮内侧,都有一行数字编码。”
章总不置可否:“你自己不会看么?”
但凡提到男人给他亲手定制这个鞋的事,裴逸立刻又被一腔愧悔之情吞没,赶紧打开小台灯,诚惶诚恐地就着光线仔细瞅。
他脚上这双鞋,浅褐色的里子上镶有出厂编码,以及“20140925”这串数字。
鞋型非常漂亮,皮质昂贵,花纹华丽。这双就是五双鞋里质量最好、最贵的吧?
“到底什么意思?”裴逸不解,“就是一个日期么?”
章绍池直勾勾盯着他:“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期。”
裴逸略不自然地问:“什么日子啊?咱俩,不是早就分手了?前好几个月就分开了。”
尽管是我单方面以“失踪”方式甩了你,不地道,具体情形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哥哥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些年我也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我没变心。
章绍池喃喃地重复:“咱俩分手了吗?什么时候你说过‘分手’,老子同意‘分手’吗?”
裴逸被质问得语塞:“咱俩……没分么?”
章绍池眉头紧锁,神情苛刻而严肃:“你的通讯频道密码,为什么就用得这串数字,让我都能猜出来?为什么?”
裴逸平日里伶牙俐齿,这时张嘴结舌:“我,我那时候在船上偷看你保险柜里的文件,我弄出你保险柜的密码就是这串数字。既然你用的这个,对你很重要吧?我就顺手拷贝了你的密码,顺手就用上了,反正外人一定猜不出来……我一直忘记问你,你当时怎么一下子就能猜出来,我脚踝上的跟踪定位装置也用这个密码?”
“我以为,是你自己也认为很重要。”章绍池盯着他,匪夷所思,鸡同鸭讲。
裴逸都懵了。
那一刻被男人剜心刻骨的眼神击中心房。
仿佛一块神秘的幕布突然在他眼前撕开,被一双大手扯碎,终于露出背后狰狞的黑洞。熟悉的星空图案在他眼前缓缓扭曲,在脑海里转动波形,全都不对劲了。
章绍池打量裴逸良久,眼神像极了在动物园看猴子,声音沙哑发哽:“那年九月份,咱俩去过罗马。我带你去南欧度假,沿途一起游览了挺多地方,你还记得吗?”
“九月,哥你说的哪年?”
“废话,二零一四年。”
裴逸几乎一脸惊恐!
他这种人极少陷入这样的混乱和迷糊,脑子里嗡嗡嗡得像有几个齿轮以不同的咬合方式同时转动,往不同的方向,偏偏还是一堆边角缺损、生锈缺油的破齿轮,切割着他的脑容量。
角落里,尘封未动的某一册书页,突然摊开,呈现一片滚烫尖锐的空白。
俩人都是一脸狐疑,从莫名其妙再到深刻怀疑,从怀疑对方欺骗愚弄很快就开始怀疑自己提前患了阿尔茨海默 ……明明近在咫尺,却突然陷入虚空中遥不可及的两端,中间横着一道鸿沟,上空一团迷雾。
章总脸上坠落一片浓重的失望。
对,是“失望”。
原来男人带他去罗马故地重游,是希望他自己能想起来,能主动坦白认错然后柔情蜜月重归就好。但他显然就没弄明白。
“我们,你跟我,从雅典,到米兰、罗马,那一次走了几个城市,每天都在一起,很亲密的那种‘在一起’。”章绍池的嗓音穿越泛黄的时光隧道,也一路历尽艰辛终于流落至此,拖着满身伤痕与疲惫,浓烈的失望和痛苦溢满眼眶。
简直像在卖惨祈求施舍,每次试图旧事重提都难以启齿,感到男人的尊严受挫。所以这些日子绝口不提,他就默默地咬碎牙齿血肉,一切当作没发生过,如果小裴选择无视和忘记曾经的小美好。
就差没说出口我们两个每晚疯狂地zuo爱,我们那时多么相爱,你那时候多么依恋我,离不开我,一声一声地喊“哥哥”,在沿途每个酒店旅馆大床上难解难分,求着我在床上用那样的方式“疼爱”你。
你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爱过的人你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攒了多年的一堆牢骚没说出口,但受伤的眼神把什么都说了。
“郊外那座山上,开着浅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