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弹开,裴逸的笑脸探进来:“爸爸?”
“啊。”裴之迅还站在塑料小凳子上,回头。
“登高爬梯啊?搬什么我帮您搬呗。”裴逸说。
“没有,不找什么,放回去了。”裴之迅摆手。
裴逸一笑,没说话。老爸的书房他不随便进去的,因为老家伙经常神神秘秘,看书和写稿都不喜欢被人围观。老派知识分子都是这样傲气又酸腐的毛病吧,在书房一关就是一天,对进来送饭的徐女士都嫌打扰了他宝贵的灵感思路。
“我同学给寄来的新茶,你拿去喝,你都拿走……”老裴弯腰从柜子里掏他的珍藏,藏着都没拿给琰琰喝的好东西,站起身又端详两眼,“哎别穿你弟弟那个旧的衣服,我这里有新的,哎你妈妈呢,让她给你拿我那些新的、薄羊绒的。”
“不用啦。”裴逸发笑。孩子长大了都不稀罕再捡父母的那些值钱“传家宝”了,但在父母眼里,永远还是孩子。
“哪能让你穿他旧的?”裴之迅自言自语似的强调。
裴家最近新搬进这栋滨海别墅。跟裴二爷合伙投资拍片的严总,给他家介绍的这块楼盘。熟人之间住在同一小区。
徐绮裳平时在家从不做饭,但大儿子难得回家亮相,一记眼色甩给老裴先生:你做饭去!
裴之讯亲自下厨,系上围裙,认认真真地剥虾,切蔬菜,下面条,卧几个荷包蛋。
“爸别忙了呗?”裴逸觉着不好意思了。
裴之讯特意把厨房灯打开,悄悄戴上花镜,原来在认真地剥螃蟹钳子壳子,把蟹肉蟹黄剔出来,攒在一只小碗里。
“我,我明天早上就走了。”裴逸说,“您不用忙。”
“……” 裴之讯回头,“就走啊?再待待吧?”
“多吃几顿饭呗。”徐绮裳坐在桌边看着。
“哦,嗯,我再看看,有空就多待一天。”
“就待一晚上啊?那更得把这些螃蟹都给你剥了……”裴之讯戴花镜继续操作。
老裴先生年纪并不老,五十出头,结实精神得很。只不过每天趴电脑屏幕前十个小时,专注于文稿和剧本创作,作为纯脑力工作者平时也不爱活动交际,眼睛近视散光又老花,还有“电脑肘”和肩周炎,各种小毛病俱全。
“瞧见了吧,咱爸都没给我剥过蟹黄!”裴二爷又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勒个去吖,那两只大螃蟹都在哥的碗里?我碗里只有蛋?”
“我喂你啊?”裴逸摸一下他弟的后脖窝:“乖乖吃你的蛋吧。”
徐绮裳自个儿都乐了,她盛面的勺子也太偏心了,就完全不认为需要给琰琰盛蟹黄。她瞟了小猴子一眼,瞎嘚嘚什么,不懂事?
裴逸不吭声迅速干掉一大碗蟹黄面,又很捧场地吃了第二碗,特意站在厨房里说:“谢谢爸爸,您辛苦了。”
裴之讯欣慰一笑,心里或者都觉着,你这孩子这些年乐意喊我“爸爸”,是我的荣幸。
我们全家都很荣幸。你就是我们最重大的责任。
有些含蓄又刻意的关照和爱护,让裴逸每至此刻都感到拘谨和愧疚,认为自己并不值得爸妈如此重视。
或者就是骨子里难掩彷徨与自卑,以及自我堕落放逐天涯的情绪,所以他从前不爱回家,学校放假也不在家待着,很不懂事。
越不常回来,就越是亏欠,而且越欠越多,搞得现在都没脸回来。
他的相貌身材,跟裴家一家三口没有一丝沾边儿的基因。敏感话题比如“我亲爸亲妈是谁”,他只在十四岁时候问过一次,没问出答案。从此往后,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
裴逸赶紧把从国外出公差倒腾回来的各种礼物,从一堆购物袋里掏出来,给他爸妈和弟弟。尤其是孝敬徐绮裳女士的名牌包包、钱夹、丝巾和化妆品,让徐绮裳赞不绝口,把大儿子从头到脚狠夸了一遍。
随即让他们家二爷又像吃了柠檬一样,啃着碗边儿唠叨:“徐女士,罗马、威尼斯我也去了,我也都给您买了!就这几个牌子都一模一样,您好像忘夸我了?”
徐绮裳冷眼笑了裴琰一声:你,当妈的就不用夸了吧?你还能不回家喊妈是怎么的?
裴逸拿过桌上一块黄色餐巾,手很巧地就折出一朵“黄玫瑰”,递给老妈,笑嘻嘻地吻了徐女士的脸,说“刚跟洋鬼子学的贴面礼。”
他又抚摸他弟那颗帅气的光头,弯腰在裴琰头顶上,也亲了一口带响儿的。
他每次回家,来去都非常低调,趁夜色进家门,趁天蒙蒙亮时就离开,邻居都没见过他人影,以为他们家就一个儿子。
进来和出去都不走正门,基本就是翻墙,走屋子后面的窗户。
夜深,楼下卧房。
“我眼镜呢?哪去了……”裴之迅一转身,端起茶杯一不当心就在白色床单上洒下一片茶渍。
徐绮裳:“没老呢,手就哆嗦?以后床单衣服就该让你们爷儿俩负责收拾。”
裴之迅靠在床头揉太阳穴,关掉台灯掩盖心事重重,也像小孩儿作弊似的悄悄一指天花板,楼上。
徐绮裳悄声:“怎么的?”
裴之迅也压低声音:“你别管我怎么听说的,但是有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