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明黄龙袍的青年迈下内侍搬来的简易阶梯,他抬了抬手,熟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道:“平身。”
童冉随大流谢恩,他敛着眉眼,没有如往常那样直视天颜。
苏近跟在楚钧身侧,他注意到陛下的目光扫过群臣,独独在童冉的方向停留了片刻。而那童冉似乎毫无知觉,跟其他人一样低眉敛目。
细细算来,童大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进宫,陛下也没在去过庄子,甚至没有宣过他。
听苏全说,童冉这一个多月吃得好、睡得香,除了比较忙碌外,唯一的烦恼是他的那头老虎不爱搭理他,看不出半点唯恐失了圣心的惶恐。
哎。
苏近不止一次暗暗叹气,陛下的心思他早已看了出来,只是要拿下这位童大人,怕是不简单呐。
楚钧只扫了一眼童冉便没再看他。
旁人以为他们一个多月没见了,其实他化作小老虎,与童冉日日相见。虽说送饺子那日童冉的拒绝令他挫败得很,但这些日子,眼瞧着童冉对身为小老虎的他百般讨好,楚钧也还是稍微消了一点点气。就一点点。
昨天晚上,他善心大发地给童冉摸了一会儿他的皮毛,就一会儿会儿,而且他并没有觉得这样很舒服。绝对没有!
礼部办事周到,祭祀礼很顺利。
礼毕后,童冉跺跺脚,打算尽快回去烤火,却见苏近带着两个小内侍快步而来。
“童大人。”苏近施礼。他身后的两名小内侍低着头,一人还捧着一个大托盘,上头盖了布,看不出究竟放的什么。
苏近揭开布,对童冉道:“这是陛下亲赏的狐裘披风。”
小内侍依言,将托盘递到童冉跟前。
童冉冻了许久,这会儿看见皮毛制品下意识想裹到身上,但他忍住了这股冲动,问道:“我能见见陛下吗?”
苏近抱歉道:“陛下已经回宫了。”
童冉点头:“替我谢谢陛下。”他从托盘上拿起狐裘披风,披风是深灰色的,他伸手一旋,披到身上,外间的寒冷顷刻间被挡住,很温暖。
苏近又跟童冉说了两句话,却没得到他的反应,他伸手在他眼前试探道:“童大人?”
“啊?”童冉这才回神,抱歉道,“童某刚才走神了,公公恕罪。”
“童大人客气,杂家还要回御前伺候,就不多言了,大人保重。”苏近道,拱手一礼,带着两名小内侍匆匆而去。
走了一些距离,后头的小内侍从上前道:“师父,您为何不把那话再说一遍?童大人怕是没有听见。”
另一名小内侍也同样面带疑惑。
这两个都是苏近的心腹,他低声道:“既然没听见,那也不必再劝,都是命数。”
他刚才的话原是劝童冉去陛下那里服个软,若是有误会,也一并解释清楚。奈何童冉走了神,没有听到。同样的话再重复第二遍也没意思了,况且,童大人拿到陛下的披风后明显有了情绪波动,他的劝阻也许就是多此一举,不重复也罢。
御辇走得很慢,仿佛在等待什么。
苏近他们很快便赶上了队伍。他一到,便被楚钧叫进辇中回话。
“他可说了什么?”楚钧问。
“回陛下的话,童大人说想见陛下,但陛下已经走远,小的就擅自做主回了他。”苏近道。
楚钧沉默一会儿,既没有称赞,也没有训斥。
苏近在这静默里斟酌片刻,最后道:“另外,童大人拿到陛下的披风后,愣了好一会儿神,小的跟他说了两三句话都没回过来。”
楚钧睇他一眼:“你说了什么。”
苏近讪笑:“就是一些……劝他来跟陛下服软的话。”
“多管闲事。”楚钧沉声道。
“是是,小的多言了。”苏近赔笑。
楚钧没再说话,撩开一点龙辇的帘子,外头静悄悄的,除了内侍和禁军,不见一个行人。
他变成小老虎的时候,每次坐车出去,童冉都喜欢叫他看外头。他没什么兴趣,敷衍地看两下,就要求回车内坐下,童冉每次都要碎碎念一番,说他这头小老虎没有幼崽的好奇心。
“京城里的人呢?”楚钧问,他早过了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但忽然又有些想念那情景。
“禀陛下,因今日的祭祀礼,都回避了。”苏近道。
“是因为朕要来吧。”楚钧道。
“是,礼部生怕陛下有所闪失。”苏近道。
楚钧垂下眼眸,摆手让苏近退下。
*
童冉裹着狐裘披风回到庄子上,因为披风很厚,他甚至出了一些薄汗。
苏全一眼就认出了那件披风,道:“陛下赏的?”
童冉点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全的情绪,问道:“公公认识它?”
“自然是认得的。”苏全笑,“这件披风原是先皇后给陛下的生辰礼,后来先皇后故去,陛下因为思念母亲,让人又补上一截皮毛,改了长度,一直用到今天。”
童冉解披风的手顿住了。
他披上披风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上头熟悉的气味,猜测这是楚钧贴身之物。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珍贵。
苏全又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