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珊瑚、有爬满藻类的沉船,海草飘摇,另有色泽绚烂的游鱼,以及不知从哪里亮起的光。
艾德里安右手持杖,漂浮在海水中朝前移动。修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直到前方没有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无光的漆黑深渊。
深渊望不到尽头,唯有泡沫飘起。
“在底下。”
修坐在艾德里安的肩上,左手抓着他的衣服。接着伸出右手,指着他们面前的海之深渊,说话的声音连带着一串串泡泡:“通道在底下。”
艾德里安持杖朝前走上一步,这次温柔的手不再温柔,用力的拽着他极速下坠。
身前身后是锋利的石块,也光线越来越暗,直到视野一片漆黑,深渊越来越狭窄。
不知过了多久,艾德里安终于落在了深渊的最底层,他脚下像是踩到了砂石,随后世界忽然就有了光亮。
接着是一瞬间,世界颠倒。
耳畔又听见了浪潮的声音,以及雷鸣不绝。
艾德里安前一秒的时候还在下坠,忽然又向上漂游,距离海面越来越近,直到他被那只手用力的推到了海面上。
刚刚探出海面时,艾德里安仿佛像是有看到了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自己。直到艾德里安彻底浮出水面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海面依旧在暴躁,天空的闪电却并不曾落下。只不过与艾德里安入海前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了沙滩,前方是一片泥地,而远方是一座冷色调的钢铁都市。
虽然不知道当前是什么情况,但是久待在原地并不是好事。
艾德里安眉眼冷淡的持起法杖,朝着泥地的方向走去。直到他的双脚彻底离开海水,来时的大海瞬间就消失了。
头顶前方迎着日光,背后靠着月光,光暗在空中交错。
艾德里安继续朝前走上一步,也许是日光太旺盛的缘故,他面前忽然多出来一道影子。
“老师,那里……”
修坐在肩头叫了一声,艾德里安侧头看去。
在他们的右侧方,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身后长有双翼,披着云朵环绕的衣服,正面望着艾德里安的‘人’。
先前是没有这个人的,他确定。艾德里安右手指腹紧握法杖,神色镇定的朝前走上一步,朝对方张望。
迎着微弱的日光,视线莫名朦胧,像是隔着一层云雾。隐约能看到对方有着一头金色的发梢,且身材高壮健美,被柔软的白云掩盖了重点部位,但是——
看不清他的五官。
感觉略微有些怪异……
艾德里安微微扬着眉梢,继续朝前走上一步,他这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看见了对方那双无神的瞳孔,以及高挺的鼻梁,但是——
他没有嘴。
齐鼻尖以下,是一片平整的皮肤。
——这是一个人偶,外形极为逼真的人偶。
他高高举着双手,像是在眺望着城市的方向,由于他双眸无神,也没有嘴唇,分辨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讯息。
艾德里安持杖朝后退一步,刚转过身,于他瞳仁最初所见,迎面同样出现了一个人偶,就站在他自己刚才所经过的地方。由于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隔太近,能看到人偶全身的线条,皮肤的观感也太真实,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低垂着眉眼,只是眸中无神彩。
——像是死去了一样。
“老师——”
修拉了拉艾德里安的衣服,接着抬了下手指,于是艾德里安顺着他指尖看去。
当艾德里安原地旋转一周后发现,无论是树下、亦或者是公路上,就连带着路边,草丛,麦田地里。他放眼望去,于艾德里安瞳孔中,忽然之间,同时出现了数不清数量的,人偶。
他们全是男性,背后接长有一对白色的翅膀,面容俊美。
头顶上因月光而变得昏暗的光线照耀下,他们全都没有嘴,眼中也没有神采,投下的日光,照不亮他们另一边脸的黑暗。
一半存在光明中,一半存在黑暗里,不知为何,艾德里安觉得,他们也像是,‘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居民。
于月亮的那一边,远方的天空开始有了星星,于是拥有太阳的这一边城市,光线越发昏暗,光亮越来越微弱。
想着之前他看到的眼睛,艾德里安在原地等了几秒,结果人偶并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各自维持着一个动作。艾德里安稍作思索,随后持杖朝着城市走去。
他原本准备击碎一个人偶,可是艾德里安在人偶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灵魂。但是这里没有转生之地,死亡即消无。
这张地图太奇妙了。
没有任何的提示,没有任何的线索。
‘假想的天堂第九层,堕落世界……’
‘假想,堕落。’
艾德里安微微低垂着眉眼,思索着地图名字的含义,同时分散着精神力去观察四周,漫无目的的朝城市中心处走去。而他经过的地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偶,他们姿态各异,眼睛追逐着艾德里安的身影,追逐着城市的中心。
当远方的月光,彻底的将日光驱逐时,这些人偶在同时,莫名其妙的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