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
她的母亲以泪洗面哭得撕心裂肺,就此一病不起;那些原本在她面前大气不敢出的小姨娘们,也像是小人得志是的猖狂起来。
先是偷偷摸摸的告发了家中一些藏匿细软财货的隐秘所在,然后又开始不知廉耻的对抄家的贼军哭诉,正房娘子对于她们的欺压和迫害;进而相继带着补偿被送走之后就这也没有回来了。
然后那个胆子最小的老门子,给被带来庭院中来,颤颤巍巍而痛哭流涕的指征,自己做小厮的儿子,是怎么因为一块被老鼠啃过的祭饼,被主家认为偷吃供品活活打死埋掉的。
可是她记得家里明明不是给了补偿,许他作为门子养到死为止了么。更别说那个平时最为殷切奔走前后,总是笑脸相迎的小厮阿宝。
根本不挂念自己曾经多次为他求情而免于惩罚的恩德;反而因为一次在女红上的疏漏,就把他心慕和私通的丫头,给送走发卖掉而暗中怀恨至今么。
她一时间似乎难以想象,世上还有这般忘恩负义之人么,她也完全无法理解,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连基本的尊卑伦常都不顾了么。难道做奴婢的犯错了,还受不得教训么。
难怪就像是他兄长曾经不屑的说过,这些生来就是卑贱下寮之辈,只是畏威不怀德性,也不值得任何的好心和宽许。
然而更大的打击却是来自她从小一起长大,号称是情同姐妹的贴身婢女小环;小环是买来奴婢的家生子,没有自己的姓氏,还是她给求了才冠以杨姓,又赏给她自己剩下的衣食。
然而,在家中遭难之后发誓要与她同生共死,不惜一切也要护得小娘周全的“好小环”;仅仅被带出去几次之后,就开始变得眼神闪烁的陌生和生疏起来。
然后突然一天她居然告诉自己要离开了,因为她遇到了失散了家人,愿意接她过去一起住了。杨淑儿也只能在一时心情激愤之下,破口大骂的将她赶了出去。
然后,随着家里的奴婢遣散,她这个衣食无忧的宦家之女,也终于要尝到了事事需要动手的生计之苦,而他们的母亲更是无人忍受而一命呜呼,她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裴铏裴(御史)大夫的《传奇》三卷故事激励下,她在被带往编管地的路上假作可怜骗过看守侥幸逃脱了出来;然而,这只是一个更大噩梦的开始和前兆而已;
一个孤身上路而又容貌可人的弱女子,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无论是流民、乱匪还是官兵,或又是那些对着外来人始终充满着警惕和敌意的村邑。
她曾经想过一死了之,但是有的时候想死也未必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被发现之后只会换来更加可怕的后果。
最终,经过了许多不堪入目也是遭遇了好些不忍言之事后,她被当作能够继续升值的货物,而卖到了还能偏安一隅的东南之地,成为了富华绮丽的杭州行院中一员张春儿。
但因为她独特的出身来历和风尘之中也难以磨灭的言谈举止,很容易就在当地营造出了一番名声来;她也由此被本地的士人恩客,品评为当代的“彭真娘”故事。
(苏州彭真娘,安史之乱中被卖到江南来的大户之女,因为为了心上人守节而自杀的一代奇女子,至今墓在苏州虎丘侧尤以为名胜)
然而还未过多久,已经变成张春儿的他生命中就再度出现了,另一个不嫌弃她过往遭遇而愿意长期找她陪着说话的男子,本地世家出身的朱小郎君。
就像是随风潜入夜滋润在干枯剥裂许久心田上的甘霖,又潜移默化的让她不知不觉的一点点慢慢沉沦进去。
然后好景并不长久,来自曾经破家灭门仇敌的太平贼,再度威胁到了这偏安的江东杭州一隅之地。随着前方迫在眉睫的威胁之下,朱小郎君也越发愁眉不展起来。
然后终于有一天,她在以醉消愁的对方口中,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太平贼破城在即,举城上下的士民百姓都是累若危卵。
这些太平贼毁了她少女的生活与梦想,还夺走了她亲人在内几乎所有的一切;而她剩下的也就是这副堪称保养得当的皮囊和满心潜隐的仇恨而已。
用那位朱小郎君的话说,无论此事成与不成,都将是一个伟大的成就,得以告昭世人并不是人人都愿意屈从于贼,而天下的忠臣义士是死不旋踵、杀也杀不绝的。
这样为此她过去所受的那些苦,遭遇那些不堪忍言的事情也都有所报偿了。正在忐忑思量间,堂上那贼子突然就说了句什么,顿时就满堂皆惊而一片静默下来。
“大。。大。。大都督何出此言。。”
形容慈祥敦厚的宿老,顿然亦是满脸错愕的结结巴巴道,然后身心越发的佝偻下来,而脚下更是一个趔趄就要迎面扑倒下来。
这时,外号“瘦虎”而满脸病容,站在人中毫不起眼的内卫宁一;突然身形如风闪到了周淮安的面前,出手如电的握住老者手中捧敬向前的密窑青鸡杯。
又在满堂这才反应过来的惊呼声中,坚定而用力的反泼在对方脸上。刺冉一声的冒出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烟气来;
然后这名老者就被他一脚踹飞出老远,撞在身后躲闪不及的人群中,而掀翻了两张案子上的酒肴,滚在地上骤然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