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郓州城外的天色重新发白,而照亮了那些尸横枕藉在城门处的杂乱尸骸之后。
几乎观战了小半夜的韩简,也在一片群情愤然的表情和眼神中,脸色如常的转身回到了临时的营盘之中;虽然在这城中几乎陷没了将近三个都的精锐人马;让人有些肉痛。但是也额外试出了城中守军的力量和上限。
光是这先后突进的三都人马,就足足让城中的守军花费了大半天功夫才收拾下来;因此,他们甚至没有余力在这场形同诈降的埋伏之后,再接再厉的对城外的魏博军发起一轮反击。
当然了,如果守军想要这么做的话,那倒是正中韩简下怀了,因为他麾下尚有数千名不利于攻城,却是相对进退自如的魏博骑军,自然会好好给这些天平军残余个“大惊喜”。
事已至此,韩简也彻底否定了左右,继续尝试攻打的建言。作为河朔三镇当中以贝州、魏州精锐步卒见长的魏博军,并不像是地处燕山内外的卢龙镇,或是成德军那样拥有广泛的战马来源;
因此,他手上这些魏博骑兵,也是韩氏父子用两代人好容易在积攒起来的,算是相当金贵的存在,完全没有必要白白消耗在这里。而只要一边监视城中的动向以防寻机突走;一边继续肃清周边以断绝对方的消息和援应。
他毕竟先取义成军的郑滑之地,再并天平军大部地盘又破其重兵,已然是大势和上风在手,完全在没有必要投机冒险在这最后一击上。
完全可以待到后方魏博军数万的步队人马赶过来,再好好搜括四方、囤积物料和营造器械,进行传统围城攻战好了。
毕竟眼下的偌大河南之地,除了比邻内部不靖的平卢/淄青镇,和辖区变得支离破碎的兖海镇(泰宁军)外,已然没有魏博军什么像样的对手和威胁了。
而在入营歇息前的那一刻,韩简又突然转头吩咐道:
“再派使者前去城中交涉,就说天平军留后尚在我军手中。。顺便探探路子,究竟是谁人在主持局面。。至少崔(用)白河那厮,怕是没又这种决断和胆魄的。。”
“此外让神健都和赤骥营披挂齐整、枕戈待旦,就近警戒和监防那些天平降军的情形;稍有异动就断然扑击之;待到后阵人马抵达之后,就驱使彼辈为登城先锋吧。。想要做我韩氏的东床,就拿性命来表现和报效吧。。”
而在郓州城头上,刚刚清洗了内部的投降派势力,而成为新出炉的天平军节度使留后,还没超过一个晚上的曹翎,也在冷眼观望着城外徐然收兵立营的魏博军旗号。
虽然他回到才不过两天时间,只来得及联系上看守后宅的那些老牙兵们。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父帅在任上所留下的权威和恩德,居然还是有所残留和遗泽的,在短时内迅速吸引了好些闻讯而来的旧部。
因此,在满城存亡的危急关头,拿下那个既无足够德望也没多少人心归附,只靠前任留守信重而上位的留守长史崔用;并肃清他所聚附的投降派势力,也不过是水到渠成而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然而,在他真正掌握了天平军留后的权柄之后,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局面是如何的糟糕;曾经的河南强镇就只剩下一副百孔千疮的空架子。所谓的节度使留后,甚至就只能在这座州治郓城之中发号施令。
虽然账面上的粮草器械尚可坚持上较长的时间;但是在出战的大军覆灭之后,余下的士卒基本上不是疲沓不已的老弱,就是士气和训练严重不足的临时新募;
披挂齐全后站在城头上据守一时倒看不出端倪,但是指望能够率领他们主动出战,进而布阵击敌于野战之中,就实在有些过于勉为其难了。
以至于曹翎要亲率着那些老牙兵身先士卒,才能将门楼内设计埋伏下依旧以一当十之势的魏博军先锋,给颇为勉强的收拾下来。然后,又要不辞劳苦的带着他们逐家逐户去,把那些惊惶而遁的逃兵给重新捉揽回来。
然后,他又发现自己掌握的节仗库和衙内库中,居然没有多少钱帛了;因为在基本账面记录之外的大量财货,都被都虞候吕广琦和都团练使赵泓两位为首的军将,以出阵犒食、赏赐的名义给陆续提取和转拨走。
而随着这两位短暂当权的军将,随着大军一起相继败死在外,这一切也都成了无法追索和弥补的糊涂账了。因此他也只能令人先抄了崔能等人的居所,再以丧师为由没了这两位的家产,这才罗索出几千匹杂色绢来犒师。
然后,在衙下的军籍簿上倒是没有发现多少常例外的缺额,只是在具体检点供养员额之时却不免发现,好些个耄耋老翁和蓬头少年的存在。
而曹翎甚至无法公开清退他们,因为他们就是天平军世代编列的军户出身,只是当父兄儿孙都在争战中相继籍没死阵之后,也就剩下这些还能拉出来充数的选择了。
曹翎也只能另想办法而打开粮库,开始招募城中的贫苦之家以充军伍,短时之内就募得三四千人。他也不求此辈能够就此临阵对敌,只要能够拿得动兵器站在城头上,与真正守军混作一出装模作样的虚张声势即可。
然后在征调武库的时候,又发现其中的甲仗兵械多与账面不符;因为保管不力而缺损和朽坏的范例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