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夜幕下,
来自安南都护府的使者曲荣,也在仔细打量这沿途义军控制下的点点滴滴市容和人物风貌的细节。
安南都护府兼静海军节度使,管领交州等十二州(今越南北部),但实际上自高骈离任之后,相应节度使兼领都护就一直空悬虚位;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梳理清楚了内部权力架构,而以目前一位职级最高的都护府右长史宁思翀,权署幕务的名义,派人前来交涉名义上从属的条件事宜。
作为使者的曲荣乃是当地土生世家大族的出身,在举士不第之后才因为家族推举和捐纳的缘故,被征辟为安南都护府的一名参军,直到最近才因为职事的需要,突击提携成为所谓的“(都护、节度)两院孔目官”;这番被迫前来变相的输款,对他这样心向朝廷的士子而言,无疑是一件相当屈辱的事情;但是对他和他背后家族来说,却是一旦处理不慎就是灭顶之灾的要紧勾当。
毕竟,别看这些草贼正当得势,但是一旦覆亡之后让朝廷反攻倒算回来,他和他背后的家族就会是都护府和节衙,事后抛出来平息物议和追责之论,首当其冲的替罪羊。但是他的家族更无法抗拒已经迫在眉睫的压力和危机。
虽然大唐朝廷义军和多年争战的南诏达成和议亦有数载,但是更早之前西南蛮肆虐的惨痛遭遇,却是随着四下屠戮的刀兵依旧铭刻在当地广大的士民百姓心中,而时时刻刻不敢相忘的;
所以,这一次被截断了来自岭东的输供和岭外的各地轮戍士卒之后,偌大的安南都护府十二州军民,也就成了某种意义上进取和自保都有所不足的无根之木。而不得不要对这些窃据广府之地的草贼进行妥协和输款,以换取进行通商回易所需的基本条件,乃至谋取到借地流转出入相应物资渠道的相应可能性。
因此,他倒是也带来了一份堪称厚重的大礼,就看这些草贼之中有人识不识货色了。
只是之前他还听说广州一带正在闹时疫,因此他还有个附带的任务,就是对这些草贼掌握的对方局势和状况,进行一番私底下的观摩和评估;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见到了许多开始恢复运作,而能够向过路人等提供基本食宿的驿站和野店,而且还发现了路边大片新开出来的田亩;那是草贼们正在组织流民屯田,甚至还做的有模有样的。这就不由让他心中凛然和警惕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草寇流贼会做的事情,而是隐有称据一方的气象和格局了。
然后,本该在传闻当中疫情严重,而让人争相出城逃避的广州城内,也并未如他所想的死气沉沉或是遗尸处处的情景;而是在人烟稀少之余还居然有点井然有序的味道。主要的街道上也是相对的整洁和干净,许多坊市和街上的铺面也还是依旧在营生当中,就好像并没有受到时疫的影响一般的。
而从他进城到现在,也已然见到了至少三波专门负责打扫街道和清理搬运秽物的人等,虽然大都是老弱为主,但是也意味着义军治下基本秩序与稳定的日常条理。
这可是一个重要的消息,如果草贼的势力并未因此严重削弱的话,那也意味着交州方面要拿出更大的代价和条件出来了。但是对于他和他的家族而言,也就代表着更多的缓冲之机和在安南都护府谋取权力的资本。所以这一刻,在对大唐的忠诚倾向于草贼成势的侥幸心理之间,他的心情既是矛盾而又复杂。
让他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一个众所周知,与这一切密切关联在一起的名字或者说是别号——“虚和尚”。这可是已经随着那些逃亡者而声名远扬道了安南都护府的的新起知名草贼之一,以对待豪强大户的酷烈手段和斩草除根的狠戾而称著,想不到他在治理方面还有如斯的本事,这不由的让他愈加的担心和忧虑了。
一面高举在空中的“虚”旗牌,连同后面一队甲兵所簇拥的造型奇异马车,正好就从前方的街口走出来,而与他们这一行错身而过;也让曲容在心中不由的一动,居然就这么巧么。
坐在这辆改造过的四轮马车上,周淮安也正当赴宴的道路上,
所谓的宴席吃多了也是那么回事,顶多就是找来倡优唱歌跳舞的以娱场面,最后还是免不了从酒酣耳热的恣意忘性,变成坐怀在抱拉拉扯扯,然后各自就地找乐子去的大保健风格。就算这些义军出身的大老粗变着花样折腾,比他后世积累下来的感官也新鲜不到哪里去;
只是在食材的新鲜度和原生态上,比起后世还是有那么些天然优势的;比如上次新品尝到的水晶肴子、笋煲鸡和山菌合子,让自己视野中的能量槽又稍稍增加了一线。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受邀参加宴会上的人基本都是各有所求,而借着这个氛围相对轻松的私下场合来进行;
有的是希望参合到周淮安所主持的斩获拍卖,或又是从重开的海路通贸当中分一杯羹,或又是一些驻扎地盘上资源和物产的变现而已。还有一些则是私下求助于他个人的:比如在通商、屯田和整理行伍勤务、钱粮征收、工程营造等大多数普遍不擅长的方面,得到他的帮助或是讨教一下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或又是获得他职分下派出的人手和教材,乃至在他名下负责营造和推广的一些新事物。
比如将普通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