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碧翠庄里居然真的有隐藏高手。失策了,托大了。
鱼木觉得,自己多半已经被知晓了。这对于一个调查人员来说,很危险。
回到客栈的鱼木一直在思考对策,像这种情况,最好给宗门提前提前报备。一番想下来,她甚至怀疑血雾事件是不是就跟那个隐藏高手有关系。
将这件事记录在简章里,然后再以照云宗特有的秘法传信回去。出现了无法预估的存在,向宗门报告是最妥当的。她心思沉静得很,没有其他年轻弟子那般一腔热血,想要一个人闯出个名头来。
做完这些后,鱼木开始思考先前在小吃铺子里见到的那个背影。
她对那个背影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或者说见过,也无法肯定这种感觉是不是起于自己内心意境。总之,那个背影在她脑海里留存一番后,愈发让她感到烦躁。
看着自己的仿生人偶,她叹息道,“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总静不下心来。”
人偶是鱼木的模样。这种跟“自己”对话的感觉很是微妙,让鱼木有一种细微的尴尬。
人偶没能给她回答,这已经超出了它的认知。
“唉……要是,”鱼木望着窗外的黑夜,眼神渐渐迷离,“要是你能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人偶微微抬头看着鱼木。它的神情像是要说什么,但动了动又没有任何变化。
“师父要是还在的话,或许我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烦恼……可鱼木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烦恼什么。
似乎是十四岁那年,去了一趟叠云国后,就开始烦恼着了。
到底在烦恼什么呢?
她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尊神像。
那个雨夜里,还有过什么?她觉得有,但是想不起更多了。她为此感到烦恼,却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
有谁能给我答案吗?
还是说我要自己去寻找。
鱼木附身躺在桌子上,闭上眼。大量使用神魂,释放神念让她感到疲惫。一闭上眼,困倦之意便如同潮水涌上来。她的红色发绳松了,头发散开,渐渐从肩头滑落,垂下来遮住侧颜。发绳便落在地上,显得有些孤寂。
人偶在旁边看着她。没有自主意识的它只能做一些出于本能的动作。它站起来,弯腰捡起发绳,到鱼木背后,将它头发重新束起来。
这是它的本能。
动作让鱼木迷糊地睁开眼,“你在做什么?”
人偶回答,“束头发。”
“为什么?”
“很重要。”
“束头发吗?”
“发绳。”
人偶只能简单地做出本能地回答。它知道,发绳对她很重要。
鱼木愣了愣,倦意退去,醒转过来。她伸手向后,摸了摸自己的发绳,发现束发的方式跟自己平常的方式一模一样。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人偶。她其实知道,人偶的本能动作其实就是她自己的潜意识行为。
“唉。”她叹了口气,眉头低沉,看着地面,细声说,“可是,对我而言,真正重要的发绳,已经不见了。”
“为什么重要?”人偶歪头问。
鱼木顿住。人偶不是没有自我意识吗?怎么会发问?她想了想,有些纠结,这难道也是我自己的潜意识在问吗?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说给人偶听不就是说给自己听吗?
自己本来就知道,又有什么必要再次提起。
没有必要去说,但她还是做了这没必要的事,或许真的想跟谁说说话吧,“很重要啊。我记事起,它就绑在我的头上。这种发绳的制法很独特,市面上没有的。大概,这是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了。或许是我的父母留给我的。”
“真的还有必要吗?”
“什么?”
“你的过往。你还要寻找你的过往吗?”人偶看着鱼木问。
鱼木愣住。是人偶在审视我?还是我自己在审视我?
专修神魂道与心意道的她知道,自己的神魂意识很复杂,即便真的分裂出另一个意识也是有可能的。但她并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因为一旦分裂出其他意识,很容易形成根本无法确定哪个意识是真正自我意识的情况。这对于修心的人而言,很危险,稍有差池,便是走火入魔的结局。
她一定要给一个回答,不然的话,很容易形成心结。
“要,一定。我一定要知道我的过去。”鱼木紧咬牙关。
“即便没有任何可能?”
“但凡我尚有意识,希望便永存。”
人偶笑了笑。
鱼木觉得很好看,但也觉得有些瘆人。老实说,她有些想把人偶收回。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会真的分裂出第二意识潜伏在人偶之中。
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便表面自己真的在害怕焦虑着什么,极大可能会在心里留下芥蒂。
修心道需要考虑很多。她需要去考虑,不得不去考虑。
鱼木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窗户开圆,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她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心想,或许在某个地方,曾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