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冬漠然说了那么多,难得柔声下来。
萧听雨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子空明了许多,觉得那个绑在自己心头十一年的疙瘩,终于消失了。就连对钟茂典的怨恨,都少了很多。她觉得,只要随花姐姐还开心地活着,就够了,其他怎样都无所谓。
“谢谢姨娘。”萧听雨真诚地笑了一回。
柳易冬摇头,“你不必谢我,随花在那段痛苦的时期里,能有你的陪伴,我才要感谢你。”
萧听雨笑了笑。
钟茂典立在那里,虚着眼睛望向远方。他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看明白了事实,而是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事实,唯独自己不明白。是啊,他知道,自己不会在逆境中成长,享受惯了安乐,一到困境之中去,便失去了方向,分不清自己是谁。他一直以为,柳易冬是在束缚自己,原来是放纵。
原来,过度地放纵,才是最大的束缚。
他想起叶抚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才能前进”。
叶先生的话一直都是那么一针见血,在洹鲸之船上说的是那样,在渡劫山上说的也是那样。
“难怪先生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钟茂典低着头呢喃。“所有人都在想把我从困境中扯出来了,而我却甘愿往地下沉沦,难怪先生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其他人早已尽到了最大的帮助。
萧青梅的关切与劝退是,萧听雨怨恨的折磨也是,族中每个人的劝导是,叶先生的训斥是,秦姑娘的安慰也是,就连自己曾经一度最为痛恨的母亲,也在以着她的方式帮助自己……
但即便他人帮得再多,若是本人不发力,自甘堕落,又有什么用了?
“难怪先生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钟茂典立于悬崖之际,深深吸了口山峰上的冷气,感觉心头豁然开朗。
他眉心淌出白色的、流动着的光晕,随后,一股明朗之势从他身上传出。
突破了,从六两神魂,到七两神魂。
在几人眼里,钟茂典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浑身脏兮兮还是脏兮兮的,但已经不再颓唐沉沦。
这在他们看来,有一种钟茂典被骂醒了感觉。
实际上,柳易冬看得明白,钟茂典应该是在之前就受过高人的点拨,自己那一番掏心窝子的训斥起到了一个点睛的作用。若单单只靠着自己那一番训斥,就能叫醒一个睡了二十几年的人的话,她早就训斥了。
钟茂典能迎来这样的清醒,使得柳易冬对钟茂典经受指点的高人很是好奇,同时也心怀感激。
她想以母亲的态度对钟茂典说声“不错”,但历来的性格让她忍住了,冷冷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
钟茂典神魂上的突破,使得他的身心都受到了裨益,萧听雨对他喉咙造成的伤势缓解了一些。他以着沙哑的声音说:“我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不会希冀得到谁的原谅,但我,仍然想找到姐姐,只是看一眼也好。”
柳易冬背过身,漠然道:“我说过,我不会再管你了,你想做什么随你。”
钟茂典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他跟柳易冬之间的隔阂不会那么轻易地揭开,不会一下子就从血海深仇变得母慈子孝。能有这样不带着太重情绪的话已经是很难得了。
随后,钟茂典看向萧听雨。他并没有与怨怪萧听雨对他做的那些事。他知道小时候的萧听雨几乎是把钟随花当成亲姐姐的,所以,钟随花“死”后,她失了智一般报复是人之常情。不怨怪,不意味着会去喜欢,钟茂典无法对萧听雨报以好感,便淡然说:“我的确不配拥有破除大尊者壁垒的资格,钟家和萧家为这件事做了那么多,所以,希望你能坚定地走上那条路。”
萧听雨眼神淡漠,“不需要你同我说理。”
随后,钟茂典朝各位行了一礼,便离开这里,朝下面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萧无涯问柳易冬,“你真的愿意把所有的机会都让给萧家吗?”
柳易冬远望长空,声音里透着些疲惫,“飞白只想看到那一层壁垒被打破,是谁打破的并无关系。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为钟家争取利益,实际上,我很早就知道,钟家没有人有希望突破那层壁垒,我不能,茂典也不能。听雨是唯一有希望的人,不论是天赋,还是心性,她都很合适。”
“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我说过,一切由我承担。”
萧无涯沉默片刻,“你能承担得起吗?”
柳易冬笑了笑,“在武者这条路上,当年兰亦秋走在最前面,她破天门失败后,世间就没了大武神,但是天下需要一位大武神。而时至今日,却没有第二位大武神出现,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无涯思量片刻,十分震惊地看着柳易冬。
“我柳易冬能成为第二个大武神,但我放弃了,为的只是让从未出现在世间的大尊者现世。”
柳易冬言罢,一脚踏出。
“一个炼器大尊者对于天下而言,远比大武神作用要大。不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为了可能的世难,放弃大武神,成就大尊者,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