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很繁华,离开这里也是因为很繁华。一个人的时候,越看着别人的热闹,越感觉到自己的孤独。我想,如果在这里待久了,人也会糊涂吧。这样比起来,黑石城那样没点生气的地方反而适合我。在那里,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黑石城是一座孤独的城市,秦三月是一个孤独的人。
的确,同病相怜。
她笑着望起头,“大抵也是同病相怜,黑石城给了我一丝温暖。”
叶抚明白她说的什么,边走着边问:“那个时候,如何想到要到我书屋里来应聘呢?”
“老师那个时候的招聘上写着,四十岁以上的女性优先。我在想,大概,老师是真的想要个做家务活的。”
“可你又不会家务活。”
刚进的时候,还是叶抚教着秦三月收拾的。
“那老师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我呢?”
“因为你可怜。不说是你,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像你这样可怜,我大概都会收下来。”
叶抚说得很直接,的确,初次见面的人,也只得止步在表面印象。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抱有目的的。”
“你若没有目的,我反而不会收下你。”
“为什么?”
叶抚挑起眉说,“我从来不信,世上会有绝对的圣人。”
这是句有深意的话。
秦三月稍稍想了想,暂且放在心里头。
“我们要在君安府待多久呢?”
“看情况。”
“我们现在去哪?”
“找个地方坐一坐。”
“茶楼怎么样?”
“这里的茶楼只能喝茶,可惜了。”
“茶楼不喝茶,还有其他什么的吗?”
叶抚点头说,“有,自然是有。”他并没有详细说。
秦三月瞧着叶抚,始终觉得疑惑。她一直不知道老师本来是哪里人,以前常常听他说过“我以前生活的地方”这样的话,近来没有听到他说过这样的话了。听老师描述起来,他们那里似乎是一个很热闹很有意思的地方。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她想。
叶抚本身是喜欢喝茶的。他对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只要不是太差,任何茶他都会品一品,并不介意在君安府里找个茶楼,坐一坐。
君安府的格局有点像是蛛网。六边形的形状,密密麻麻的街道纵横交错,多而不乱。从西城门进去后,叶抚和秦三月走了会儿路,便在路边叫了辆代步马车。
有代步马车,是城主府官方运营的,只要给钱,人人都可以坐,这一点就跟大多数俗世城池拉开了差距。起码的,可以看出,君安府的阶级观念并不深,一切都建立在一个“钱”字上面,只要你有钱,在君安府可以做到绝大部分的事。
在代步马车上观光,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形形色色的人与事,从眼中划过。不需去仔细瞧看,只是“走马观花”,人生百态便已经从眼前拂过了。
人多、车多、马多、房多、街多、水多,桥也多。
一路过去,不知看过多少人,不知从多少车马旁经过,不知过了多少条街,不知过了多少座桥。
在西南城区的中心下了马车。车夫指了指一处方向,说,整个连沧国最好的茶楼就在那边儿了。
大抵是上马车前,叶抚说了句“去处茶楼吧”,没有说详细的名字,车夫便把他们当做了外来的有钱人,给拉到这边儿来了。
朝着车夫指的方向看去。一条明澄见底的涓涓细流从这边流过去,种着二月柳,现在压了一树雪在上面,银装素裹一片,有纷纷意。四五座小拱桥隔着几百米便摆在溪流上面。
大抵是茶楼图个清静,修在这个比较清幽的地方,往周围看了看,没多少人。叶抚同秦三月走过去。
所谓的茶楼并不是一座多么高楼,是开了个小门的院子。君安府的建筑大多矮平,极少有高楼。最高的便是城主府了,据说是城主府的铁规,不许有建筑比城主府高。
与其说是茶楼,不如说是叫茶庄。
茶庄门口没有人守着,似乎谁都可以进去。
叶抚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是个院子。满院子的雪,让叶抚想起在神秀湖住的洞天,但这院子可比那洞天大多了。
刚进去,便从旁边廊道走过来一个女人,瞧着打扮,应该是招待客人的侍女。
“两位客人是来喝茶的吗?”
叶抚点头。
“请随我来。”
侍女领着他们从廊道绕过院子,在院后,揭开幕布,便进到了茶庄里面。
照侍女解释说,像这样的院子,四面八方都头,是用来隔声的。冬日里隔风雪,夏日里隔酷暑。
茶庄里面确实是别有洞天,大亭盖高高地压在上面,以琉璃瓦做铺设,既实现了遮风避雨,又实现了通透明亮。进了这里,便能看到一些人了,来来往往从穿着上看都是比较富贵的。
因为只是来这里喝茶,侍女便将叶抚和秦三月带到一楼的一处园林式小厅里,有个文雅的名字,叫“坐茶居”。清醇的味道在这里流转,像是墨竹叶碾碎了,晒干来的气味。
人安坐,茶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