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成婚吗?
顾长钧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他凝眸望着她。
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
而更奇怪的是自己为何没有呵斥她, 而是顺着她这句话开始思考?
不想她成婚, 没她宽慰照拂,老夫人的病情会反复吧?
陈氏管着内宅,需要信得过的帮手,她已是做的很熟了,算账管事, 打理内院,迎来送往,宴客参会。她走了,这些事就落到陈氏一人头上, 顾麟还小, 陈氏又要分心照顾,也会很累的吧?
而那些夜里送来的醒酒汤,餐席上种种精巧的菜式点心, 他外袍里头那件柔软合身的中衣, 也都将随着她离开,而消失在这个家。
家宴上那些欢声笑语,花园里那荡秋千的影子, 柏影堂里红着眼圈瑟缩不敢与他争辩的女孩儿……
顾长钧抿唇,已经止不住思绪朝着诡异的方向奔去。
面前的这个姑娘, 将再也不能被他随意喊来柏影堂任他申斥。
除此外,还有什么?
心里头那一点怅然若失的感慨是什么?
顾长钧不敢再往下想去。
可薄唇不受控制的轻启, 他听见自己低柔的嗓音。
“不想。”
话音一落,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屋中静极了, 只闻细雨打在窗格上那轻微的声响。
周莺满腔委屈还未诉尽,她张口结舌,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顾长钧垂下眼,轻轻叹了声。
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又如何面对这样疯张的自己。
“你若成婚,”他艰难地续道,“老夫人没有你在旁宽慰,只怕病情又有反复。”
他随意扯了理由。
周莺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松了口气:“我也舍不得祖母。”
她垂下头,低声道,“其实我知道,我给三叔添了许多麻烦。若不是为我议亲,三叔不必得罪那么多人。”
叶家,宁家,陆家,甚至陈家,若不是为她,顾长钧何苦下重手?
“我以为三叔不想为我的事烦……”
她绞着袖子,不自在地道。
这时才觉适才失言,问得那是什么话。亏得三叔肯给个台阶下,说是不想她离开祖母,若他当真脱口而出是不耐烦理会她的事,她又该有多尴尬。
周莺心底小小的感激起来,偷眼去瞧顾长钧,见他垂眸立在那,似乎想什么事情出了神。
周莺抹了把眼睛,将差点就掉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
罢了,顾长钧舒了口气。
他对上周莺湿漉漉的眼睛,阴沉的面色稍稍和缓,压低了声音道:“你无需小心太过。”
又补了一句:“我并没有那样想。”
周莺心脏扑通扑通跳,三叔解释,这样和气的宽慰她?
这未免太不真实了吧?
再回想,上回他主动要桂花糕;几番喊她过来,也不都为了训斥她;她为之前误食那药的事自苦,三叔还扯谎安她的心。
后来林太医上门,她暗自找他核实过,三叔瞒着她,不想她为不能孕嗣之事灰心,不想她为了因药失态而挂怀。
今天来此,是她自己先觉得婚事议得太麻烦了,而后便如此的猜疑他。
三叔没有发脾气,还好言好语的解释。
周莺心跳快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试探地,跨越某道看不见的鸿沟,瞧着他道:“那我,不成亲行不行?”
顾长钧蹙了下眉,四目相对 ,他清楚读懂了女孩儿眼底的雀跃。
“我不成亲,不嫁人,就在祖母身边守着,照顾她……”也照顾三叔您,
“行吗?”
顾长钧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僭越,他不过稍稍和颜悦色一点儿,她就立即顺杆往上爬。他甚至有点怀疑,过去她的安分谨慎,羞涩守礼是不是都是假象。
顾长钧淡淡瞥她一眼,心底那点不自在的感受刹那去了。他又恢复清冷模样,板起了叔父的架子,负手越过她,在桌案后的椅中坐了。
擦肩而过,那淡淡的馨香,萦在鼻端,极淡,却久久不散。
顾长钧把玩着那只长方形的盒子:“理由呢?”
他靠后抱臂倚在椅背上:“总不能叫我去说,为了多一个人服侍老太太,就阻止小辈成亲。”
这不可能是真实的理由。
周莺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脸颊蓦地一红,顾长钧说的是句活话,是不是只要理由充分,她就不用嫁给苏远之?
三叔在朝为官,识人最准,她没什么把握能瞒得住。
周莺盘算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还是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比较好,毕竟过了这个村,错过这个店,三叔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我……我觉着和苏世子不合适。”
顾长钧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那你和谁合适?”
“我……”毕竟当着男性长辈的面儿,周莺窘得脸蛋发烫,“苏世子在昌平侯夫人跟前,甚为乖巧,为人圆滑,讨人喜欢。我在家里只是跟着二婶打打下手,太复杂的人事我处理不来,将来若在昌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