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悄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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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林去后,这年节也便过完了。
顾长钧重新忙碌起来,二月初,还去山西办了一趟差。他离开的小半个月里,宁家与安平侯府往来频繁起来,虽未曾定下婚事,但风声已经传了开来,没多久也传到了罗家院里。
罗百益这些日子因顾长钧不在而不得进安平侯府,心里惦记,茶饭不思。这日又躲懒没去上值,躺在他娘罗太太屋里的临窗炕上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里屋,他娘和伯母建国公世子夫人苏氏说话儿,不时就有话音从里头透出来,罗百益听得真真的。
“宁太太高兴太早,搭上安平侯不假,可娶了那么个媳妇儿进门,苦有她受的。名头是侯府小姐,京里谁不知?那丫头是抱养来的,根本不是侯爷亲侄女儿,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还没半点亲缘,若宁家真有事求到顾家头上,我瞧安平侯可未必认这亲家。”
大伯母道:“不能吧?我可听说,那顾小姐跟顾大爷并不是没亲缘的,顾大太太后几年不大见人,精神也大不如前,不就是为这事受的打击么?说是顾大爷过去瞒着家里养了个外宅,生了这闺女,宝贝的什么似的,顾大太太心气高,咽不下这口气,又不屑为难一个毛孩子,生生把自己气坏了。”
罗太太冷笑:“不过就是个外宅的私生女,又有什么了不得了。要我说,是顾大太太作践自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至于拿自个儿置气?换做我,若是罗弘铸敢在外头叫我没颜面,我就敢带着他儿子跟别人姓去!”
大伯母忙不迭堵她的嘴:“瞧瞧你,什么岁数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也敢胡说!越发没道理了。”
罗太太只是笑,偷眼去瞧外头罗百益的神色,自己这番敲打,可就为着说给他听,那女孩儿不值当他如此魂牵梦萦,更是已经定了亲事,眼看就成了人家的媳妇。
这一眼看过去,罗太太脸色猛然一变。——外头哪还有罗百益的影子?
罗太太站起身,喝道:“六爷哪儿去了?不是叫你们看着?”
门前侍婢颤颤地道:“六爷适才就走了,奴婢们不敢拦。”
罗太太扶额:“快,赶紧叫侍卫处的跟着,说什么不能叫他去顾家!”
这边厢罗家人仰马翻,那边周莺正陪陈氏在绸缎庄选料子。
今儿陈氏带她来的是宁家的铺子,说是要给麟哥儿再裁几身春装,小孩子长得快。
掌柜的叫了个女管事接待两人,引到铺子二楼雅间里头,上了茶点,正选料子,听得门前一水的喊“二爷”。
从楼上朝下看去,便见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阔步走了进来。
陈氏抿嘴一笑,朝周莺打了个眼色。
周莺霎时会意,一张芙蓉面倏地红得透了。
那是宁家二公子,即将要跟她定亲的人!
宁公子还有数月才及冠,自小养尊处优,生得一副好容貌,只是略有些瘦弱,个子也不比周莺高太多。
在长辈们瞧来,这少年乖巧有礼,人又温和没坏习性,家世清白自个儿又勤奋好学,自是最好不过的人才。可周莺只瞧了一眼,心头却是微微一涩。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不可能没幻想过自己的婚姻。梦里也曾希望遇见那么一个人,高大强健,能护着她;面如冠玉,文武双全;滴水不漏,沉稳威严……
那人,不是宁公子。
压住心底那丝绝不该有的小小失落,周莺煞白着脸假装娇羞地垂下头。
舌根的苦涩顺着喉咙漫下去,连品着的茶都失了味道。
那宁公子也在打量她,听说顾家二太太在此,假意前来给长辈请安,其实专程来瞧她的。
周莺能感知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一处,哪一处就觉得寒凉得僵硬住了。
宁公子和陈氏寒暄了几句,就吩咐下头的掌柜们包了不少名贵的缎子送上来,陈氏笑盈盈受了,就连受这礼的时候,周莺也觉心惊。
受了这礼,更回不了头。
原本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她托寄在顾家,是顾家给她这条命。
顾家为她认定这人,她就根本没资格不愿意。
再说,宁公子这样好,温和知礼,一表人才,她拿什么不愿意?
陈氏笑道:“我还得去前头药庄问两味药回去,莺丫头在这儿等候片刻。”
周莺攥住陈氏的袖子,轻轻扯了下,陈氏没知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挣开她去了。
楼上就余下坐着的她,和立着的宁公子。
她明白,是老太太的抬爱,想她和宁公子先认识熟悉了,成婚后不至尴尬。屋里头也还有许多其他的人,她的侍婢,顾家的婆子,店里的掌柜、店当。
宁公子缓缓地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了。
他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子,此刻他的拇指正在上头轻轻的摩挲着。
周莺别开脸,觉得气氛尴尬地叫人窒息。
宁公子打量她,须臾嗤笑了一声。
“我娘眼光不错啊。”
这句话,这语气,不复适才的温文有礼,要多轻佻有多轻佻。
周莺怒目朝他看去:“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