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冲刷和洗礼后,会一点一点,慢慢地褪去颜色,最后消失。
这是陈奕东需要接受的残酷现实。
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对余子豪的判决。
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换席瑞雪的一条命,让他怎么能甘心。
*
席美玉睡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她已经连着发了两天的烧,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住在破落小区里,家家都紧闭门户,怕家里的财物被贼人偷去。
席美玉是个例外,她躺在床上,门户大开。
一来是住的地方一贫如洗,屋里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放贷人搬去抵债。二来,她病的太重,感觉自己已经活不了多少天,希望死后能被人及时发现,尽早处理尸体。
门口传来窸窣的声响。
席美玉连眼皮也懒得掀,重重地喘着气道:“房间里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你来晚了,要钱没有,要破命一条。”
门口的身影顿了顿,还是走了进来。
屋子里很黑,来人在门口摸索到开关,咔哒一声,灯却不亮。
“电闸早被房东拉了,想什么呢。”席美玉说完后又捂着嘴继续咳嗽。
门在身后被合上,来人打开手电筒的灯扫到床榻上的席美玉。
席美玉被强光刺得眯着眼睛,不耐烦地问:“做什么?”
灯光挪了个方向,席美玉这才睁开眼看清了站在床边的人。
是个佝偻的老头。
脸上还戴着个狐狸面具。
“你谁啊?”席美玉疑惑道,“我怎么,咳咳咳不认识你?我有欠过你的钱吗?”
老头静静地站在窗边,眼神扫过床榻上脏污的薄被和席美玉烧得酡红的面皮。
“喂,问你话,你哑巴是不是?”席美玉拢了拢颊边花白的头发,中气不足地发问。
老头拿出手机,垂下头打了几个字,接着手机发出机械冰冷的女声:“我是陈奕东。”
“陈奕东!”席美玉惊得一瞬间坐直了身体,但很快又瘫倒回床上,眼睛痴痴地望着他,“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印象中的陈奕东高瘦又清俊,现在却变成了枯瘦的小老头,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席美玉隐约看到他的下巴上下巴和脖子上有烧伤的痕迹。
“你遇到火灾了吗?脸被烧伤了?”不待对方回答先前的问题,席美玉又接连抛出另外两个疑问。
陈奕东沉默着,没有打字。
看来是不想回答。
席美玉自顾自地说:“都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老了,我也老了。”
陈奕东打字问:“你又赌博欠钱了。”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是啊,看不就知道了。”席美玉觉得他的问题简直是多余。
陈奕东打字的手指有些颤抖,可机械的女声却没法传递他的怒意,语气依旧平直:“当初因为赌博害了瑞雪,你怎么还是不知悔改?”
席美玉嚷嚷道:“我有赌瘾!知不知道瘾字怎么写?要是真这么容易改,还能叫瘾吗?”
说完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接着往陈奕东的脚边呸地吐了口痰。
陈奕东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可恨又可悲。
原本娇滴滴的前妻怎会变成了这番粗鄙的模样?
他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下去,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后转身要走。
席美玉在身后叫住他:“陈奕东,这个世界是不是特别不公平?余子豪仅仅用十五年的牢狱之灾就换了瑞雪的一条命,你是不是特别气愤?”
时隔这么多年,他的前妻还是有着喜欢激怒他的烂毛病。
陈奕东可以像以前那样充耳不闻,转身离开,但前妻的话语里涉及了席瑞雪,所以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打字,手机响起声音:“我会为瑞雪报仇。”
席美玉先是一愣,接着痛快地笑出声:“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和余子豪斗?拼人脉你拼得过吗?拼钱你拼得过吗?”
她的精力不济,说话说了半截就要停下来歇一歇,继续道:“还是说,你打算搭上这条老命?”
陈奕东冷漠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来见你之前,我还很担心,现在看你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个样子,我也就安心了。永别。”
手机里的女声念完这段文字后,陈奕东不顾身后前妻的咒骂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他离开前没有关门。
来到破落的小区楼下,陈奕东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问:“老师,这小区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啊?要绕这么远的路专程来看?”
陈奕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年轻人哦了一声,看出老师不想提及此事,便作罢。
正打着方向盘开回来时的路,又听老师用手机说:“去桃花庵。”
“现在吗?”年轻人看了眼时间,“老师,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住所休息吧,您的身体扛不住啊,再说了,这个时间点,桃花庵都关门了吧?”
“去桃花庵。”陈奕东又重复一遍。
“唉,行吧。”年轻人拗不过自己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