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吗?
司空不知道。
他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师父们给人剃度的事看的多了去了。这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被世道逼迫得活不下去的人.或是家逢大变,承受不住命运的打击所以遁入空门寻求救赎与解脱,或是走投无路,万念俱灰,只有在佛祖面前才能寻找到灵魂上的出路。
看的多了,司空每每听到大殿那里响起的佛音,都只觉得满腹的心酸无奈,觉得人活着,可真是艰难。
其实这事儿换到他身上也是一样的,李持盈当年也是走投无路,只能把他的命交给佛祖来安排。
虞道野又算是哪一类呢?
逃避吗?!
还是寻找救赎?
司空沉默地坐在马上,心里渐渐滋生了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割裂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说来也奇怪,他在北境的时候,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出生入死的,反而没有这种感触,好像每一天都过的特别有干劲儿。
反而是在这里,在这个时代最繁华的都市里,在人潮涌动的街市上,他置身于这样的市井烟火之中,反而会觉得寒凉入骨。
会感觉……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身后的属下凑过来,小声问他,“司哥,咱们现在回王府?”
王府,镇北王府。
国公府变成了王府,不管凤家人怎么看待这种身份上的改变,家里很多地方还是要按照规制进行修改。
但让工匠在凤家的地盘上乱窜也是不行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凤家带回来的亲卫也是轮班巡逻,像书房、内院这些地方,都不能让外人随意摸进去。要不是司空今天要出门,他们本来也是要留在家里轮班的。
司空想到了那座府邸里还在等待着他的人,心里好像就多了几分活气。
他的属下就眼瞅着司空冷硬的表情变得和缓了下来,然后他点点头,“回。”
属下应了一声,牵着马缰,走在了前面。
司空深深吸了口气,感官的世界打开,整个人都仿佛重新恢复了知觉。他听到了周围的喧闹声,也闻到了空气里飘来的食物的香气。
他想起还有人在等着他,就觉得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
司空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如果这会儿虞春山在他的面前,问他会不会去山上看一看虞道野,他会干脆的告诉他:不去。
从本质上,他与李持盈、与虞道野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在这里活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成年人的心智,他记得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也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亲戚朋友。
他不会觉得,虞道野这样的人跟他有血缘关系,这份儿恩情就大过天。他也不会觉得他有责任为虞家的前途操心。
至于虞春山这样的人,他本来是抱着挖墙脚的想法去试着接触一下的,但如果虞谅想借着他挖墙脚的机会,把整个虞家的希望都套在他身上,那他宁可不挖这个墙角了。
他不认为自己是虞家的人。
虞家的前途、未来,这些都与他无关。
至于虞道野要出家的问题……难道他没有出家的自由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想做什么,别人有什么理由去阻拦?再说他一辈子都活的像一头困兽似的,对他来说,就算是出家也比关在国公府这个大笼子里要幸福吧。
所以他不会去看他,更不会劝。
虞道野的人生,总要他自己做一回主。
司空原本也没把虞道野这些人跟自己牵连起来,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最好谁也不认识谁。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先有李冬月跳到他眼前来,提醒他有关自己身世的恩怨还没有解决,后来又考虑到了李骞的心结,以及……长荣公主确实欺人太甚的问题,这才将替李持盈报仇一事当成了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
司空在这个过程中也投注了太多的心血,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最初对这些人所抱有的看法——他们的恩怨,只是他不得不去解决的一个问题。
而他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司空自觉打开一个心结,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但他的好心情也只持续了一路。
快到镇北王府的时候,就见前面崇德大街上又堵了一堆人在那里看热闹。
这里是城东,又靠近皇城,能住到这里来的,都是西京城里的权贵阶层。这样的人家,哪怕下仆出门去采买,也没有自己走路去的,没有马车也是骡车。所以司空很少在这里看到无所事事的闲汉,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些闲人堵到这里来。
司空的属下打马过去,将看热闹的人都赶开,“王府门前,不许聚集,否则一律送去京畿衙门。”
这一带都是王府的地界,一群闲汉聚集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是想冲击王府吗?!
但显然大家都只是想看看热闹的,一听要送官,都一哄而散了。
闲人散开,就把停在王府角门外的一辆马车给显露出来了——王府正门平时是不开的,除非天使来传旨,或者品级比较高的贵客登门。平时凤家的亲友上门也都是走正门旁边的角门,女眷通常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