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擦过司空的耳畔,笃的一声钉入了他身后的木门。
司空半蹲在土地庙的门洞里,头也不抬的往旁边让了让。
他正忙着把最后的一枚手雷裹在一块愫白的丝绸帕子里,然后将它紧紧地固定在长箭箭头下方一点的位置。
帕子是从李骞那里顺来的。他师父在生活上处处精细,因此帕子的质地也非常好,从手背上滑过去的时候真有种凉滑如水的感觉。
可惜了。
至于用手雷来制作“火箭”,司空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他以前只用这样的方法处理过霹雳弹。
装有霹雳弹的火箭通常用来突袭的时候放火烧营,运气好的话,能直接将敌人的粮草仓给一把火烧了。这种火箭対速度和准头要求都不高,以前司空还在莫州的时候,这种火箭在军中的使用就已经很常见了。
手雷要比以前的霹雳弹略微大一些,分量也略沉,対于弩箭的速度和准头肯定会有一定的影响。
唯一可安慰的,就是城门的面积比较大,不需要费心去瞄准,无论射中哪里,対司空来说都算成功。
当然,要是能直接射中门栓的位置就更完美了。
司空从土地庙的后墙翻进了院子里,一溜小跑地穿过庭院,又从另一边的土墙翻了出去。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有些惊慌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声,“什,什么人?”
说的竟然还是汉语。
司空猜他是寄宿在这间土地庙里的出家人,要不就是以土地庙为家的流浪汉。听见后面有动静,担心有什么麻烦惹到头上,所以壮着胆子出来看一看。
大概见后院空无一人,这人又拉开后门探头往外看,结果一转头发现门板上钉着一支箭,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在要不要拔箭的问题上犹豫了一下,最后干脆当没看见,关好门继续回去睡觉了。
司空这个时候已经顺着这相邻的几家院落离开了原来土地庙的那一片。那个地点已经暴露了,対于狙击手来说,必须迅速舍弃。
他沿着禁军换班休息的大院子绕了一圈,又从东城门另一边的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司空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城中所起的骚乱,远远不是他打发出去的那几个人所能够造成的。
他把师父的人派去了各个城门,还有一组去了刺史府附近。但从城中着火的地方来看,除了他们之外,至少还有两到三个小组在行动。
尤其刺史府后方,靠近禁军营的地方,那一把大火比城门口的小打小闹可显眼多了。
这个发现给司空注入了新的力量,于是,大概是自觉有了帮手,他的脑筋也忽然灵活起来,胆气也更壮了。
从城门口到禁军大院之间只隔着一条街,此时此刻,这条街上伤员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轻伤的都起来了,灰头土脑地张罗着救助重伤员,还有不少人正忙着卸下门板,将重伤员给抬回屋里去。
那些全须全尾的卫兵则在一旁整队,分派到附近巡逻的兵丁人数也增加了。
正在这时,就听长街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长街上的一众兵丁顿时如临大敌,还有人招呼那些抬门板的加快动作,赶紧先将重伤员们都给抬回来。
两匹马一前一后从长街尽头冲了出来。
从马鞍的制式来看,这应该是他们的巡逻兵的坐骑,不知被什么人点着了马尾巴,马儿受惊,不管不顾地在长街上撒开蹄子一通横冲直撞。
要命的是,因为夜晚光线昏暗,马儿冲出来的时候,谁也看不清马背上到底有没有人,于是先前在城门下集结的士兵们都一窝蜂地追着阻拦惊马去了。
还有队长模样的男人扯着嗓子喊:“把人拦下!生死不论!”
那些没有被送进大院的伤员和抬人的士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团乱象。马儿发狂,可不是那么容易拦下来的。
恰在此刻,又有一匹马从街角冲了出来。
起初大院门口的人还以为这是某个落了单的小兵,要急着去追大部队。但当他一阵风似的从街头掠过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小兵身上并没有穿着铠甲。而且,看他御马的架势,姿态纯熟,骑术似乎相当了得。
一个抬人的士兵拿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同伴,“这是……骑兵营的?”
同伴没有出声,一双利眼紧紧追着这骑兵,显然已经发现了不対劲的地方。
下一秒,就见疾驰中的骏马猛然停住了,马上骑手紧紧收着缰绳,身形几乎要从马背上飞出去。
马儿扬起前蹄,仰天嘶鸣。
这一幕,惊动了长街上的人。
长街另一端急着拦住惊马的两支小队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骑兵。
就见他端端正正地停在了城门洞前,于马背上架起弓弩。
这一瞬间,仿佛漫天星光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如同天神降世,傲然挺立在这伤残满地的长街上,岳峙渊渟一般,冲着黑沉沉的城门洞里射出一箭。
司空心静如水。
他知道,这是他短暂生命中,迄今为止,最完美无缺的一箭。
他听见了笃的一声响,调转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