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氓,老了呢?难道老了也要让街坊戳着脊梁骨骂一句老流氓?关小虎,你也是有父母的人,如果他们看到你如今这番模样,可会感到满意?可会感到骄傲?如果他们入你的梦,问你一句:我儿长大成人,可曾有功于朝廷?有利于百姓?你要怎生回答?”
关小虎羞愧地低头,懊丧欲死。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自己的父母了。因为知道自己没出息,没脸去想他们……好像他不去想,就没人知道他的父母养出了他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凤随深吸一口气,看到关小虎这样的反应,他也终于做出了决定,“关小虎,本官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关小虎的耳朵微微一动,愕然抬头。
“我知道乔府的小娘子,就是你带人劫走的。你把你所知、所犯的事一一交代清楚,不许再有隐瞒,包括你背后还有什么人。”凤随一双利目紧紧盯着他,神情郑重无比,“我将你发配到北方军中,将你交给我的长兄右骁卫上将军凤锦。你在他的手下受训,作为一名士兵和凤家军一起守卫北方防线,或者受训之后,以斥候的身份前往辽国打探军情……如何?”
北方的防线上填多少人都不嫌多。而像关小虎这样的老油条,既熟悉市井之间的规则,又有走南闯北、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经验,最适合混入敌后去搜集情报。
至于“黥面”,凤随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写进文书里,注明人犯送到凤锦手下之后再行刑。
一个脸上有黥痕的人,特征太过明显,是不适合做情报工作的。
凤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人送到凤锦手上,凤锦又不傻,难道还会凭白浪费了一个合适的人才?
黥刑一事,凤随就交给他的长兄来想办法拖延或者以战功求得赦免了。
关小虎呆呆看着他,一脸“这不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表情。在被拖回西京的路上,他已经认定了自己会被杀头,还因为抓捕他的侍卫不肯网开一面让他回去与秀兰告别而满怀怨恨。
可是眨眼之间,就在绝境里看到了生机……
老天爷真的对他网开一面了吗?!
“以后的日子或许会很辛苦,你很可能会受伤,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你能在秀兰的面前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挺直腰板,说一句爷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军人,不是流氓地痞!你也能给她挣下一份儿前程,照顾她的余生。甚至,你还可以争取军功,去给她换来朝廷的诰封!”
关小虎的表情起初是茫然的,但随着他的叙述,他的表情也开始发生变化,眼睛也越来越亮,越来越激动。
“大人!小的不是没想过要做好人,只是旁人都不信小的……时间久了,小的难免自暴自弃……小的以后洗心革面……”他趴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他以前只是不知道……
关小虎心想,他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司空心有戚戚。
他觉得关小虎就像一面镜子,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如果他娘当初没把他放在孤云寺的门口,他又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怀揣着对这个陌生时代的恐惧,以及难以融入的怨气,也像关小虎似的自暴自弃起来?
万幸不是如此……
司空心想,万幸佛祖给他做好了这样慈悲的安排。
阿弥陀佛。
关小虎痛哭一场之后,就开始痛痛快快的交代了。
他如何跟那几位兄弟勾结在一起,又做过什么样的坏事:敲诈勒索、吃白食、打架斗殴等等。
西京城里的烈火帮如何派人来跟他联络,又如何给他分派了一个个任务,联络人都是谁,又有什么样的联络方式等等。
关于观月庵一案,他是这样说的,“小的以前走镖,在大名府遇上麻烦,被两位朋友所救,后来这两位朋友找上小的,说要找个稳妥地方躲一躲。小的想起婶娘在观月庵清修,觉得那里不会有人找到,就使了银子,说动了婶娘。”
“但他们在庵里做了什么事,小的就真不知道了。他们二人走的时候,也并未与小的照面。后来,观月庵的名声慢慢传开,小的才知道这些事……小的虽然也经常出入观月庵,但从未在那里嫖宿。大人可以去问!看看小的有没有说谎!”
凤随在看过素月等人的供词之后,已经知道关小虎对观月庵的尼姑没动过什么心思。这一点倒是没说瞎话。
这倒也不是说品行有多好,而是这小子从小在山神庙里住着,习惯了出门之前要拜拜神像。对于寺庙这样的地方,多少存着几分敬畏之意。镇子上的赌坊娼寮,他可是没少去。
凤随好奇的是另外一个问题,“素月真是你婶娘?”
关小虎说:“她出家之前嫁的就是小人的表叔。不过表叔一家嫌弃小的不成器,从来不肯相认,也就是婶娘还时不时接济一二。是以,小的手里有了银钱,也乐意去看看她。除了她,小的也没有别的亲戚了。”
他这是把素月当成亲戚了。
素月固然贪财,恐怕也是知道关小虎对她是有几分真心实意,才会被他说动,同意让他的朋友藏到观月庵,结果又引出了后面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