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姆斯伯里是一个可爱, 宁静, 充满艺术感的小镇。
严格来说, 这算不上是一个小镇, 只是一个城区, 但看上去却跟伦敦郊区的那些住满乡绅的小城一般幽静美丽。布鲁姆斯伯里是特别的, 马车一驶进这儿,伊莎贝拉就立刻意识到了, 怪不得这儿会聚集着大量的女性权益促进者呢, 她心想。
马车每走几步, 都会路过一家书店,画廊,或者是艺术咖啡店——有许多画像随意地挂在墙上展示,座椅上,甚至还有地上坐着好些速写画家, 抱着手中的画板,全神贯注地作画。林荫下有许多行人享受着夏日的时光, 正悠闲地散着步。这儿的英国人穿着与伦敦城相比, 则显得更加随意,浪漫。
在马车的匆匆行进中, 伊莎贝拉偶尔能在花园长椅瞥见一个年轻人,他们大都歪戴着一顶格呢扁帽, 或斜坐,或歪躺,侧脸写满了忧郁的气质, 嘴中咬着笔盖,手指沾满墨迹,举着手中的稿纸,似乎正在为下一首诗歌而苦思冥想。还能在街角看见闭着双眼,一脸陶醉地拉着手风琴或小提琴的演奏家。
这儿本该是康斯薇露的天堂,但此刻她只是安静地待在马车中,垂着面庞,沉默不语,没有如同以往般迫不及待地飘入那些画廊中,欣赏那些艺术作品。伊莎贝拉知道,这都是为着那份报纸的缘故。
安娜恐怕也一直在留意着夏绿蒂与埃维斯的动向,才会第一时间将那份报纸送上,好让伊莎贝拉知晓他们已经平安无事地抵达了法国。
无论当初分开时有多么决绝,多么坚定,只要仍然相爱,就免不了会有痛苦与思念。
也许在海峡的另一头,埃维斯也珍重地收藏起了每一篇康斯薇露撰写的文章,细细着每个字眼,手指摩挲擦过作者的署名。就如同康斯薇露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名字那般。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直到在一个宽阔而绿意盎然的花园广场前停下。草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放眼看去,伊莎贝拉还能找到更多从街道上向广场中心方向涌动的人群。路边已经停了一溜的马车,占去了街道的一半。
“我们到了,公爵夫人。”
马车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他拉开了车门,恭敬地向伊莎贝拉伸出了手。一旁,安娜也才从前座走下来,正在拍打裙子上溅到的尘土。
“我该什么时候回来接您,公爵夫人?”马车夫殷勤地问道,“如果您想要及时赶回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府上用晚餐的话,恐怕我们6点就必须离开。”
“那就6点吧。”伊莎贝拉嘱咐着,心想自己或许能在这儿遇见潘克赫斯特先生,还有他的太太,她想尽可能留得更久一些。
然而,她并未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庞,在空中漂浮着的康斯薇露也没能找到。越来越多涌向广场中央的听众也不允许伊莎贝拉四处走动,她只能被动地跟着一起向前走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今天打扮得就跟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妇女没有什么区别——蓝灰色与白色的配色,蓬松的袖子,宽大的裙摆,几乎看不见任何蕾丝。安娜甚至特意为她拿来了一双自己穿旧的皮鞋,与裙子同色的女帽服帖地压着她的头发,除了一根缎带以外没有多余的装饰。她身旁的安娜更是穿得像个普通人家的女佣。
她原以为自己就该像滚进了沙漠的一粒石子般不起眼,却发现自己混入的实际上是丛林。除了那些稍微成熟一些的女性会这么穿,与伊莎贝拉同龄的女性打扮都十分前卫大胆,不仅裙子更为宽松,剪裁更接近现代服装,配饰也远比如今伦敦所流行的要大胆得多,也更富有艺术感些。更让伊莎贝拉吃惊的是有许多女性手里都夹着烟蒂,甚至是雪茄;这其中,又有另外一些描着粗粗的眉毛,嘴唇略带一丝嫣红。与之相比,有不少男性也前来聆听演讲的这一事实,反而显得平淡无奇了。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主人正新奇地打量着那些女人,安娜凑了上来,轻声在她耳边开口了。
“她们穿的裙子来自于这个月《时尚》里的款式,夫人。”
尽管知道这时Vogue就已经创立,听见这个词仍然让伊莎贝拉刹那间恍惚了片刻。
“你怎么知道?”她也悄声问道。
“身为女仆,知道这些是必须的,否则怎能保证不为主人挑出可能过时的服装?”安娜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的表情十分淡漠。这如同机械人一般的神色时常会给伊莎贝拉某种感觉,那便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所有的尽职都不过是因为这是她的工作罢了。然而,她也会偷偷将登有夏绿蒂与埃维斯消息的报纸放在餐盘下,体贴之余,也会悄然流露出一丝关怀。
那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过去的康斯薇露曾经与她之间的关系呢?伊莎贝拉想着,没让康斯薇露听见自己的心声。她很早就隐隐约约有过感觉,安娜应该已经察觉了自己并非康斯薇露——甚至威廉与艾娃也是如此,但他们始终不曾表露出端倪,就如同这是一个他们共同守护的秘密,彼此心照不宣一般。
突然一阵猛烈的掌声传来,将伊莎贝拉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草地中央,不知道谁在那儿摆了一个水果店用于进货的木箱,似乎那就是演讲者的舞台了。虽然条件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