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门路的, 就是记者。
今天早上送来的报纸则再一次证实了温斯顿的这一想法。
他起得很早,大约是因为生物钟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清亮的阳光刚一触到他的眼皮, 就让温斯顿惊醒了。
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疾驰的马匹上,大声叫嚷着,让身后的派崔克别担心,他是个出色的骑手,一定能摆脱身后的追兵。然而无论他有多么声嘶力竭, 撕心裂肺,身后都没能传来任何回应。
脑中闪回的景象,让他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呆愣了一会。仿佛眼前拉铃就能有女仆前来, 食指也不必抬一下的贵族生活才该是梦境。
威廉范德比尔特料理了伊森的报酬,康斯薇露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也许是体恤自己实际上没有半分家当,也许是看在对方也救出了自己的女儿的份上,他慷慨大方地送去了一张丰厚的支票,足以实践他当初许下的空头承诺,让迪克兰的母亲,派崔克的妹妹, 还有伊森的家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在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小镇上,有一片他不曾踏足过的草地,上面将会矗立起一座他不会亲眼瞧见的纪念碑。
“这儿沉睡着两位英雄,没有他们的死去,这片大地就不会迎来和平。任何人, 如果你正被自由与幸福所包围,请谨记他们的牺牲。”
索尔兹伯里勋爵怎么可能会明白将那一纸公约带出南非的代价?
带着这个想法,他走下楼,来到餐厅。女仆还在将一道道做好的早餐端上供餐台,咖啡还未被奉上。男仆也才将熨好的报纸放在餐桌上,没人预料到他竟然会下来得这么早,都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没有看到管家留下的嘱咐,将一切准备得晚了。直到温斯顿开口解释这并非他们的错,才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但他还不饿,就跟康斯薇露一样,他的肠胃也在颠沛流离中被折磨得无比脆弱。在晚宴上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话题,那些可爱的贵族小姐们总是被他路上不得不吃下的发霉面包,变质火腿,还有肮脏的水源等等故事惊得心疼不已,整个夜晚都围在他的身旁嘘寒问暖,为他忍受这些恶劣条件的勇气赞叹不已,惹来无数旁人的妒忌。
康斯薇露的男装打扮自然也是很受欢迎的,只是她从不搭理那些贵族小姐们的奉承——这是自然的。大部分时候,她的精力都用在了巴结那些政客贵族的身上,不遗余力地建立着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昨天的会议上,他们能最终以两票之差让条款一字不改地通过,只是给了几条提议。康斯薇露与阿尔伯特在拉拢人脉上的努力功不可没,没有这些私底下的利益交换,人情往来,任凭嘴皮子说烂,也不一定能让政客改变自己的立场。
今天,这场恶仗还要继续。
拿起了一个煮鸡蛋,温斯顿一边吃着,一边随手翻阅着在餐桌上一字排开的报纸。
从内容大同小异的头条新闻来看,温斯顿心想,恐怕外交部与印度部办公室里有不少仆从都被贿赂了。他们尽管不敢透露任何的会议内容——那会直接导致他们丢掉自己的工作——但却不惮于在高额报酬的诱惑下将会议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夸大其词地渲染给了媒体。
温斯顿随手翻阅了几篇,放在最上面的《每日邮报》说丘吉尔家族公开与索尔兹伯里勋爵对决,并猜测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是否要再次进军政界,同时悲观地附上了某个没落贵族的夸夸其谈,认为丘吉尔家族在未来很有可能会全面把控英国政界,呼吁民众对这一家族垄断行为进行抵制。
温斯顿对此的回应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但这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笑容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猛然滞住。
如果康斯薇露的伪装不被识破,她必然会参加补选从而进入下议院,她还没有放弃为那些妇女得到选举权,儿童得到福利权,扼制英国的海外殖民地扩大而努力。十年间,温斯顿不怀疑她能靠着自己的能力进入内阁,甚至当上某一大臣。即便自己没有进入政坛,一直留在军界,丘吉尔家族的影响力也足以膨胀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真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估计就是妇女获得选举权的时候,温斯顿好笑地心想。顺手翻开了下一份,是《威斯特敏公告》。
“……我们当然可以相信温斯顿丘吉尔与乔治丘吉尔是在外交部的指示下秘密前往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我们当然也可以相信和平公约是由乔治丘吉尔一手促成的。可是,将一个此前从未有过任何外交交涉与政治博弈经验,最大的成就不过是在县法院内为一个小女孩成功辩护的律师派遣去德兰士瓦共和国,并肩负着如此城中的职责,很难让人将其视为是主和派的一次豪赌,反而更像是野心勃勃的丘吉尔家族为了能摄取权力而实施的冒险行为。
请别忘记,早在几个月前马尔堡公爵率领外交团前往南非大陆时,就已经有公爵阁下与范德比尔特家族勾结的传言,而丘吉尔家族从未就这一点为自己辩护过,不禁让人深思这是否就代表了心虚?另一方面,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提前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透露给报刊——尽管表面上看来是无奈之举——这一点难免让人感到是有意为之,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