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西斯不愿让自己的孙子参与仆从组织的活动而编造的借口;阿尔伯特想必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如今戳破这个谎言也毫无意义,他想要做的,不过就是满足自己幼时的心愿罢了。她记起汤普森太太曾经告诉过自己,自从第七代马尔堡公爵去世以后,为了支付高额的遗产税,阿尔伯特的父亲不得不遣散了许多仆从,因此这样热闹的化妆舞会就再也没能在布伦海姆宫举办,直到伊莎贝拉的到来使得仆从数量恢复,才带回了这已延续许久的传统,阿尔伯特未遂的渴求,也直到这一天才有机会实现。
她还在想着,那边,阿尔伯特已经将一个便士递给了看守摊位的男孩。伊莎贝拉知道今夜为了能让仆从们彻底从工作中解放,这些工作都由伍德斯托克的村民所担任。从那男孩漫不经心,直往跳舞人群瞅的模样来看,他压根就没有认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马尔堡公爵与马尔堡公爵夫人,然而这样反而也让伊莎贝拉放松了不少,只有这一夜,她似乎也不必继续假装自己是公爵夫人,康斯薇露·斯宾塞-丘吉尔,无论走到哪儿都被恭敬顺从对待的权贵之人,而只是伊莎贝拉,如同阿尔伯特所说,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
男孩递给了阿尔伯特5个木圈,看着很旧,而且泛着洗不掉的灰尘的痕迹,想必是因为被束之于布伦海姆宫的高阁太久的缘故。然而,阿尔伯特根本没有流露出半分嫌弃的神情,只是如同一个稚气的大男孩般极为兴奋地接过,刚要抛,又顿了顿,转过头来看了看伊莎贝拉,“你想要什么礼物?”他柔声问道,指了指男孩身后架子上摆着的一排礼品,那模样不像是要用破木圈换取粗陋礼品,反倒像是骑士正要为他的王后赢取一座宏伟的城堡。
只是那架子上面放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事物——最小的奖品是一块糖果,不限量供应,只要能得到一分便能换得,最大的奖品则是一对小小的,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纯金耳环,要拿到25分,才能兑换。最靠前一排的木碗是1分,越往后的木杯,分数就越高,最后一排的三个木杯,每一个都值5分。在糖果与金耳环之间有几个空隙,看见伊莎贝拉打量它们,那男孩才开口解释,说那些奖品已经被人给赢走了。
“都是3分,或者5分的奖励,”男孩又补充了一句,“大多数人也就只能丢中这么多了。”
于是,伊莎贝拉便说自己只想要得到一颗糖,便已足够,然而阿尔伯特却不答应,怎么也非得为她赢来那一对金耳环不可。伊莎贝拉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耳垂,心想她的珠宝盒里什么样式,什么宝石的耳环没有,犯不着与伍德斯托克的姑娘争夺这么一副金耳环。然而,还没等她把这话悄悄在阿尔伯特的耳边说出,后者就已经丢出了第一个圈,伴随着他脸上那志在必得与踌躇满志的神情,那木圈不负众望地落空了,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两个木碗的中央,连一块糖也没能赢到。男孩走过去收起了木圈,兴许是预感到对方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恐怕得把半个家当都赔在这儿,还好心地指点了阿尔伯特两句,告诉他重心要低,要依靠手腕的力量,如此才能丢得更远,丢得更准。
“路易吉,我从我侍奉的公爵夫人那儿听来了一个消息。”
眼瞅着阿尔伯特的第三个木圈也落空了,伊莎贝拉突然开口说道。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拖下去,新年过后,补选就会开始,而阿尔伯特的外交工作恐怕也会在同一时期,随着他身体的逐渐痊愈而亟待他前去开拓。无论她有多么担忧阿尔伯特会拒绝,他们是否有可能又卷入一场争吵之中,亦或者她是否有勇气战胜此刻她对阿尔伯特所具有的愧疚与感恩之心,在阿尔伯特的反对中坚持自己的想法,今日都是她诉说的最后期限,更不要说上天赐予了她一个绝妙的机会——假装自己是泰蕾莎,假装对方是一个没有头衔,没有身份,有的就是无畏的勇气与腰间短刀的罗马强盗,远比面对着阿尔伯特要好开口得多。
“噢?是什么?”阿尔伯特饶有兴致地问道,而他丢出的第四个木圈也落空了,但他丝毫看不出气馁的模样,又从钱袋里掏出了好几便士,全一股脑塞给了那男孩,换回了像非洲某个部落的装饰一般套满手臂的木圈。
“看起来,似乎公爵夫人还没有放弃女扮男装的计划。”伊莎贝拉说道,她尽可能地将语气放得柔柔的,此前她已经与阿尔伯特为此而吵了一架,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又想要挑起一场事端,“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她的确理解她的丈夫在那封写给她的信件中劝阻她的理由,她也仔细考虑了诸多的弊端,但最后,她决定这么做,是因为一个与此前的原因不尽相同的驱动。”
“也许她的丈夫会好奇,这一次她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去做这一件明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却又具有高度危险性的事情。”阿尔伯特不动声色地问道,他丢着木圈的右手仍然很稳当,尽管仍然一个都没丢中。
“我想,公爵夫人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因为,她不能让自己再陷入他人的陷阱之中,从而危及她身边的人的安全。”
“通过去做一件更加危险的事情的方式(来达到这一点)?”阿尔伯特哼了一声,他的手腕一抖,木圈落在了第二排的一个木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