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尽管他表面的确如此。
距离他是个年轻小伙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但你仍然能在伍德斯托克中找到一打声称与他在谷仓后接过吻的女人——哪怕她们已经白发苍苍,膝下儿孙满堂,这依旧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她们的丈夫则在一旁不遗余力地为这些故事再增添上令人信服的几笔,仿佛迎娶了曾被爱德华吻过的女人是一件三生有幸的妙事, 就像一头母猪被经验丰富的屠户瞥了一眼,霎时她下的猪崽便值钱了许多一般。
因此,没有人会相信汤马斯·爱德华喜欢男人。
一直到我们在狭小而空气混浊的杂物间里狂乱地接着吻,嘴唇咬着牙齿, 牙齿舔着舌头,舌头呼吸着涎液, 手指在裤子边缘打滑, 又强硬地想要进攻,身子紧贴得容不下多一寸空隙, 疯狂地探索, 抚摸, 亲吻, 吮吸, 却又保持着一切静寂无声,就连喘息也被吞咽在彼此的喉咙中, 同时还害怕着给衣服留下任何皱褶污渍时,我才确信,汤马斯·爱德华,这个走出杂物间便立刻化身成为一个严肃刻板的仆从的男人, 的确是我的同类。
那时,我19岁,而爱德华已经31岁,是个彻头彻尾的成熟男人,而我不过只是一个刚从打杂荣升三等男仆的小男孩。那时,他被前一任布伦海姆宫的管家指定为自己的接班人,在布伦海姆宫的众多仆从中享有着极佳的名声,谁都想巴结他,恭维他,或者从他身上学到一点儿侍奉主人的诀窍技巧。因此当我缠着他,当我像条小狗一般在他脚边打转,当我竭尽所能地占用着他每一分每一秒的空闲时间时,没人怀疑过我实际心存别意,没人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色诱了他。
我是肤浅的,我知道这一点,14岁的我爱上爱德华全凭那一眼的一见钟情,全凭他高大俊美的外表,全凭他那看似完美的履历。我也是如此地告诉这公爵夫人,我不怕耻笑,哪个14岁的少年不是愚蠢地追求着外貌,追求着最可爱的脸蛋,追求着最妙曼的身材?即便这世界上最丑陋的灵魂居住在最美丽的皮囊中,14岁的男孩也敢恬不知耻地承认自己的喜爱,没有人在那个年纪便有着哲人的觉悟,歌颂着丑陋皮囊下的美丽灵魂。我喜爱男人,又不代表我就能从这本能的魔咒逃脱。
爱一个人,就会想要离他更近。
在我的努力劝说之下,我的母亲终于同意让我在15岁时前往布伦海姆宫工作,并非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而是因为我是体弱多病的她唯一的孩子。她希望我能长留在她身旁,为已经无法生育的她带来更多的孙子孙女。
从爱尔兰远嫁而来的她在本地没有朋友,我的父亲又是一个木讷而毫无风趣的男人,她心中的孤寂无处可发泄。然而一个少年人那时又何曾懂得体谅一个母亲的心?反倒是死后,我时常会回村庄中看看,陪着躺在长椅上沉沉睡去的母亲身旁一起晒着院子里的太阳,补偿自己失去的时光。而父亲偶尔会从屋中走来,为母亲盖上一件外衣,那是他最接近对自己妻子说出“我爱你”的时刻。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死后仍然能如此注视着自己老去,恐怕也不会太为我短暂的人生而感到悲哀。
我就不曾为那25年感到过遗憾,尽管那当中有接近一半的岁月我都耗尽在了爱德华这个男人身上,听起来的确有点悲哀。如今回想起来,我甚至有些分不清年少的爱恋究竟起源于情|欲抑或真心,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有个英俊的同类可供夜里在被窝中自亵时想着,还是果真为对方的存在而动情,甚至不知道是否因为对方是我唯一的选择——
“您确定要继续听接下来的故事吗?”我询问着公爵夫人,如今我才明白为何我能听见老夫人的话语,而我说出的话却又无法被任何人听见,“您不会听见任何让您觉得精彩刺激的内容,只有一个男孩是如何成功引诱了一个两面派的男人的故事。”
是的,我那么做了,没什么好觉得羞愧的。我爱他,我想要得到他,两个男人之间又何须谈什么道德。这个过程是艰苦的,我没有出色的外表,也没有出众的头脑,我的身材干瘪瘦弱——甚至在引诱成功以后,爱德华也时常抱怨抱着我便如同抱着一根雕花床柱——我也许是他在伍德斯托克能拥有的唯一一个选择,但是谁又能说他没在伦敦为自己找到一个情人?毕竟他要时常陪伴着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成员前往那罪恶的索多玛与蛾摩拉之城。当我得到在布伦海姆宫打杂的工作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不能像村庄中那些傻乎乎的女孩一般,用着蹩脚的手段扭扭捏捏地暗示着爱德华给予她们一个可以夸耀吹嘘几年的吻——不,那只会让这个循规蹈矩的男人将我扭交给警察,让自己的干系撇得干干净净。我想的很清楚,只有让他与我一同堕落,才能谁也无法告发谁,并肩在泥潭中深陷。
而一旦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便再也无法阖上。
为着这个目的,来到布伦海姆宫的第一天,我便用我从十岁开始积攒的积蓄邮购了一本与爱德华同样的,昂贵得不可思议的记录本。我在上面记满了所有日后我成为男仆时将要注意的细节与工作的内容,就像爱德华跟在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