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走的春天?虞鱼把手里拽着的毛线帽拧了拧。
“春天也能被偷走吗?”虞鱼舔了舔唇,他的手指尖被毛线帽拧出的水浸得更凉了,甚至因为过低的温度而感受到了一点疼痛。
山神的声音稍微变了变,语调里透出了不寻常的憎恶:“当然可以。只要把整座山的生机全都抽走,那么下一个春天就永远不会到来。”
“都是那个该死的……,他胆敢冒犯神明,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山神恶狠狠地说,中间的话语模糊不清。
虞鱼飞快地眨眨眼,他听不清的应该是某个人的名字。
虽然科技发展后,一些神明因为信仰的衰落,力量较以前有了明显的衰退。但神明毕竟是神明,随意冒犯的话必然是会付出代价的,常见的就是诅咒,也就是通常说的神罚。
按照对神明抱有的恶意,恶意越深神罚越重,很可能连性命都会丢掉。
什么样的人才敢去触怒神明?对方难道就毫无顾忌吗?
虞鱼又捏了捏毛线帽,慢吞吞地问:“可是熙山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春天真的被偷走了吗?”
山神的表情更难看了:“你能看到的熙山是我勉强维持住的样子,一旦我离开,或者没有去维持,它立刻就会成为一座死山。”
他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暴躁得磨爪子想揍人,可偏偏又不能揍。
看来威胁到山神的人,的确准确地捏住了他的软肋。
站得有点久了,虞鱼剁了剁发麻的脚,又揉揉冻僵的手,还往手指头上一个个地吹气,试图让它们暖和一点。
他的姿态甚至是安逸的,没有半分应有的紧张。
山神挑挑眉:“你就不害怕吗?”
虞鱼茫然地抬起头,眼睫微微翕动,让上面缠绵停留的雨珠落下去,顺着细滑的皮肤往下淌,像是一滴清透的眼泪。
山神有一瞬间,甚至被他眼底泄出的漂亮光华给慑住心神。
“不害怕呀。”虞鱼认真地说,“如果你想要杀了我,或者做其他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话了。”
“你的交换应该是不会危及到我的性命的。”
山神愣了下,随后笑起来:“是吗?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在我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我和你说什么、说多少,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虞鱼歪歪头,满面天真与无辜:“那你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抓我的吗?”
山神:“……”
他憋了半天,不情不愿:“不能。”
虞鱼:“哦。”
山神:……感觉好气。
“顺带一提,原本的路越明还活着叭?”虞鱼问。
山神顿了顿,还是不耐烦地回答:“活着。我又不是邪神,不会对无辜的人类出手的,只是借他的身体用用而已。”
虞鱼诚恳地:“那你真好。”
山神:“……”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好像被人嘲讽了一顿。
山神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要把你送走了,不然你身边的那群人就快要追过来了。”他可不想和那群人对上,一个比一个吓山神。
全盛时期他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他的神力就有一大半都耗费在维持熙山生机上了。
山林里白雾弥漫开,山神的身影也变得若隐若现。
地上的积水慢慢地凝结起来,先是变成果冻一般的半固体状,然后逐渐变得坚硬凝实,抽条成了一个由冰做成的人形。
空气中飘开一股不太好闻的腥气。
虞鱼和站在他面前的雪人大眼瞪小眼,半点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会带你离开这里。”山神的声音虚无缥缈的,风一吹就能散开。
“至于来找你的人……”山神笑了一声。
“或许你应该听说过‘神隐’是什么吧。”
虞鱼被雪人一把扛了起来,像是扛一个麻袋一样的,皮肤碰到低温的冰块,寒意让他抖了抖。
他最后听到的是山神的声音,然后就像昏迷过去一般,眼前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被神隐藏起来的人,他在社会意义上的存在会被抹杀。”
“简单来说,所有有关你的记忆都会被消除。如果他们忘记了你,也就不会想着要来找人了。”
“人可不会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
贺故渊简直要把整座山都翻过来找一遍,为此他甚至动用了尚且无法完全控制的能力。
他一向憎恶的这双眼睛,在这一刻反而起到了点作用,他用这双眼睛把整座山都扫了一遍,头疼得快要裂开也没有停下。
雨还在一刻不停地下着。
路越明已经被剧组的人送回别墅,由随行医生进行治疗。
宿沉忍耐着心底腾空升起的无端恐惧,对贺故渊的这双眼睛感到了疑惑。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仅仅是试图窥探就能让人产生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
宿沉瞥了一眼漫山遍野的红色眼珠,只觉得毛骨悚然,像是所有的记忆都被窥视。
一切的秘密都被掌控,一切的反抗都是无谓,压抑的绝望与恐惧却仿佛某种虚幻的巨影,笼罩在心头。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