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报纸放在桌面。
原木的底色上以黑色油墨印刷着大大的标题——“裂隙之战遗产再现”, 即使不懂通用语及其下方注释,占了头版头条几乎一半版面的黑白灰三色图像也会给人足够强烈的视觉刺激。
黑云压城,地面的人与景物只剩模糊的轮廓, 只有远方一线晴空依然分明,在黑云与白日的交界处, 巨大柱体接天连地。
“天空之城”没有在这张视觉惊人的照片中出现, 但那些天柱一般的事物绝非人间产物。
习惯是可怕的, 工业联盟多年一直垄断着信息传播的渠道,他们说这些天柱是天空之城汲取下界能源的管道,人们便完全相信它们就是起这种作用的东西。
从河面吹来的微风掀动版面, 露出这份虽然也务求真实可靠, 但其行文及内容都采取了迎合“低级趣味”的风格的报纸往下各版的大小标题:
“迷雾之内的真容,奴役与剥夺的地狱!”
“寻回荣光还是别有动机?追溯迷雾暴君兰德皇子的征战之路!”
“历史是否已经完全过去?美丽的精灵为您重现战争的记忆!”
“工业联盟增设异域生命课程, 报纸媒体及广播频道加开特别栏目!”
“在冰寒中开辟乐土——记北域改制(六)”, 这个是转载自《联盟日报》的。
龙天傲把报纸折起来, 从旅馆阳台向外看去,又一艘白船停靠码头,等候的搬运工们一拥而上,沉重的木箱和捆扎得像石头一样结实的布包流水一样传送到后方排成长队的马车上,大小各异的马车在码头与联盟的商圈据点间循环往返, 夯土道路已经被马蹄和车轮压出了两道分明的凹陷车道。
若将目光放远,联盟商圈的背后,这座城市的贫民区已经被拆为一片白地,穿着灰绿制服的精干士兵从早到晚地忙碌, 很快就搭建起一大片营地,这种效率对这座城的居民来说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在意识到这些来自那个传说国家的兵士不会对他们随便动手之后, 营地的警戒线外每天都有人用好奇的目光观察联盟军人的活动,尤以那些拿了联盟补偿的贫民区原住民为多。
龙天傲听说后勤点负责人正在同本地贵族商议对这些贫民的下一步安排。
重新将目光放回河道,在视线的尽头,又一艘白船的身影在天边出现。在这个西洲边缘地带的小国唯一的河港,每天都有三趟白船抵达,而这还是这处据点码头狭小破旧,水深不足,而短时内也扩建不及,船只吨位及其航次都已经控制了的结果。联盟的装备部安排在这个后勤点的物资总量不到这场战争的四分之一,然而这座城市甚至半个国家都为此被调动起来。
完全可以想见,即使工业联盟对迷雾之国的这场干涉战争很快就结束,这个国家也不会回到当初,就像每一个主动或被动地与工业联盟产生关系的势力那样。
作为一个遗族人,龙天傲并不相信所谓命运,但回想往日与今日相较,也难免让人感慨世事莫测。
彼时他还是同族人一起在沼泽野地里艰难生存的少年,虽然知道自己的民族背负着深重的仇恨,而靠天生神力和精湛武艺在复仇之战中发挥作用的他对未来的设想,最多也不过是在遗族重新建国之后得到一个镇国将军的位置,更有可能的是他会在这个过程中死去,成就占卜者对他这个傲慢名字的批语。
然而多年之后,他却是在世界的另一头以观察者的身份加入一场与遗族并无直接关联的战争。经过未设想的发展,遗族建立了属于本民族的名为大夏的国家,他们视为苦难根源,预计用数代人的努力去推翻的中央帝国已经四分五裂,一个犹如烈日光明的新帝国正在世界的另一侧升起,裂隙的魔族之王在陌生的远东大陆上凝视人类,一个中洲所有种族都无法逃避的重大危机即将降临。
不过短短十数年时间,世界就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从一潭只有微澜的死水变作了波澜壮阔的海洋,风暴已经在天边涌起,但绝大多数人仍对此无知无觉。
这一场战争将成为改变的契机。
在他沉思时,背后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大龙?”最近认识的联盟记者朋友赫曼开门说,“要开会了。”
龙天傲说:“我马上来。”
在大夏的时候龙天傲就有这样的感觉,这些“解放者”无论在大陆的哪一边都很擅长和人建立关系,虽然赫曼说自己并不是,但身为记者的他只会比一般解放者更自来熟,“大龙”这个昵称就是在他们相识的第二天他给他取的。
现在龙天傲已经接受了它,反正这些解放者包括整个工业联盟都是这种性格:开朗,真诚,为你着想但又不是特别在乎你的配合。
龙天傲进入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一大半人,墙上挂着一张精度不低的迷雾之国地图,好几名早到的贵族围站在它面前,用手指点着互相讨论,有人进门一看见那张地图就抽一口气,挤到前面去仔细打量,又被人严厉斥责。其余与会者或者在座位上翻动资料,或者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