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佳南百无聊赖地坐在边角已经有些脱漆的梳妆镜前,打了个哈欠。
镜子里的女孩儿是典型的瓜子脸,杏眼黑眸,小翘鼻,樱桃唇。倒也算是美人胚子,就是肤色苍白得有些吓人。眼底一圈淡淡的青黑仿佛在控诉着她这些天不规律的作息。
纪佳南疲懒地垂眸,目光落在一旁已经有些干裂的粉饼上。
她不爱化妆,除了特殊场合需要,平日里都是素面朝天。为数不多的化妆品也都是母亲用旧了扔给她的,有些甚至都不适合她的年龄。
“佳南,你好了吗?”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略显焦急女声。
纪佳南抓起桌上的眉刷:“……快好了。”
砰——卧室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撞在涂得粉白弟的墙上,落了一层灰。
“你这叫快好了?!妆没化,头发也没弄……”分贝极高的女音直接从耳畔传来,仿佛魔音灌耳。
说话的人是纪佳南的母亲,官晓荷。
“还有,你身上这穿的是什么?抹布吗?”
纪佳南微微皱眉。
她身这件虽然旧了点,素了点。却是父亲在十八岁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她唯一的一件正式的晚礼服。
官晓荷将手中拎着的一件礼服往床上一扔:“换上这个。”
纪佳南瞟了一眼被女人扔在床上的礼服。认出那是上个月才出现在巴黎春季时装周上的D牌的仙女裙。看来官晓荷这次真的是豁出去了,竟舍得在她身上花这种手笔。
款式虽然很仙很美,但那几近透视的轻纱薄质,总让人觉得……太轻浮了。她又不是去卖肉的。
官晓荷:“你那是什么眼神?”
纪佳南垂眸:“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爸爸送我那条裙子就很好。没必要……”
官晓荷不高兴地打断她:“平时你胡闹,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由着你了。但今天是霍家的晚宴!南城的几大家族都会参加。而且,霍念成今天也会来。你要知道,他很少出席这种聚会的,你还不抓紧机会给人留个好印象?!”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纪佳南眼神微动,片刻,她抽了抽嘴角:“妈,您还没放弃吗?”
霍家的老爷子和纪佳南的爷爷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早年一起发家致富。那时,两家关系如蜜里调油,甚至替孙辈们结了娃娃亲,要把纪佳南嫁给霍念成做媳妇儿。后来两位老爷子相继去世,联姻的事,也再没被提起过。再加上前几年纪佳南的父亲因意外过世,纪家的产业在几年之内严重缩水,而霍氏如今已占据商界半壁江山,两家就此更加疏远。
谁都没把那口头约定当回事,除了官晓荷。
官晓荷在床边坐下来:“南南,妈妈是为你好。这也是……你爸爸的遗愿。”
提到父亲,纪佳南的眼神里又多了抹讽刺:“妈,我爸的遗愿是希望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成为您的棋子。”
“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官晓荷瞬间变了脸色,胸口微微起伏几下,忽然扬起手。
然而对上纪佳南无畏无惧的视线,她又堪堪停下,转而捂住自己的心口:“南南,你太伤妈妈的心了……以前你也是这样,只听你爸爸的话。现在你爸爸走了,你就连我这个妈都不想认了是不是?”
官晓荷说着,眼眶竟然也渐渐红了,仿佛真说到了什么戳心之痛。
纪佳南嘴角微微抽搐:“……您先出去吧。”
官晓荷依然垂眸坐着,似乎是在酝酿情绪。
纪佳南:“你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
官晓荷闻言,立刻起身,脸上复又漾起笑意:“好,好。那你快点。”
纪佳南:“……”
纪佳南漫不经心地化了一个淡妆,换上了官晓荷为她准备的‘战袍’。
她对官晓荷的野心并无兴趣。
答应参加晚宴,也只是因为她恰好需要一些素材来完成小组课题。
***
霍家的别墅,坐落在南城西郊。
说是别墅,然而光是通往主宅的那条小径,就要走上十几分钟去了。更不用说横在眼前宽广的人工湖,和伫立在湖对岸那如中世纪古堡般的灰白建筑,宛如一幅恢宏的油画。
纪佳南望着霍宅西北角的高塔出了一会儿神。小时候,她也曾经常跟着爷爷到霍家来玩儿。那时,她常常顺着长长的旋转楼梯爬到塔顶去找霍修文。霍修文喜静,总是在塔顶看书,每次见她来了,却会很耐心地给她读故事书。
懂事前,她一度以为爷爷口中的未婚夫就是霍修文。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次子霍念成。
霍念成小时候一直随父亲霍湛霆居住在欧洲,等他回国时,两家关系已经疏远。纪佳南也只在杂志封面上,和财经访谈节目里见过他。
霍家的存在,让纪佳南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是在有钱人的世界里,也是有云泥之别的。
‘嘀——’
经过霍家大门的时候,门口的扫描仪忽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站在一旁身着黑色西服的保镖立刻走上前,礼貌地冲纪佳南伸出了手:“纪小姐,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随身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