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床边坐着,手上绣着什么。
“姐,我想喝水。”她沙哑的声音叫意蝉一惊,将刺绣往旁边一搁,给她倒了杯水来,看着妹妹喝杯水都狼吞虎咽,很是心疼。
“喝慢些,唉,希望疼这一次就够了,往后可不要再疼了。”
阿稚躺下大喘气:“可不是嘛。”疼痛已经消逝地差不多,她往旁边一看,正巧看到意蝉刺绣上的箭矢,很是中意,“三姐,这是给我的吗?”
意蝉怔了怔,咬了咬唇:“你若是要,就给你罢。”横竖也送不出去。
阿稚喜滋滋地看着箭矢,意蝉看着外边的天,阿稚却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哼了一声:“哦~原来不是给我的。”
只是这一句话,就叫意蝉腾地红了脸,夺过刺绣,红了脸:“你胡说什么呢?”
阿稚嘟囔:“我才没有胡说。”接着又忍不住凑过去,“三姐,是谁呀,我能知道吗?”
意蝉只觉得心跳动地厉害,指尖发颤:“不行,往后……你会知道的。”
阿稚以为意蝉与那人情谊相通,所以才说往后她会知道,实则意蝉谁都没说,那人也不知晓。
直到三年后,偶然听父皇说起给意蝉看的哪家青俊,阿稚左想右想,都觉得人家书香世家与箭头联系不上,赶紧去同意蝉说了父皇的打算。
在阿稚的鼓动下,意蝉才落泪道她的不过是单相思,根本没同那人说过,婚姻大事全由父皇做主,她一女子怎可随意提议。
阿稚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待自己温柔至极的姐姐,时隔两年,她重新穿起男装,集结了从前的同窗,开始各种设计让两人想见相识。
无论怎么样,总要争取一番。
意蝉与聂宇剑在园中,阿稚与王迦几人趴在墙头,王迦好奇:“你不是说起码五年才能回来嘛,怎么这么突然就回京了。”
两年前上书房解散,阿稚称谎自己要随父亲纪亭文外放,平日只以书信往来,不能再见,其实她只是回了后宫,随口说的五年,不过是想等未来时机成熟,再表明身份。
而如今……阿稚看着园中青涩的情谊,突然有些明白娘的苦心。
若是女子没有地位,即便心有所属,即便贵为公主,也只能眼睁睁与心爱之人错过。万幸,父皇是个开明的人。
靖元二十二年,三公主下嫁卫国将军之子聂宇剑,永结同心。
同年,太子正式参政,纪家纪朝远身为太子近臣,进入刑部任职,据说手段狠辣。
岑寂览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见到纪朝远本人后更是震惊,原本应该在后宫娇生惯养的公主,如今穿着普通棉布官服,身板挺拔,面孔虽美,却不至于叫人认出是女子。
而纪朝远见了他,只是一弯腰:“岑夫子,许久未见。”
岑寂览回了一礼,眼眸深深:“不知朝远往后有什么打算?”
纪朝远对他一笑:“自然是同夫子一般,做个好官。”
四公主一直未婚,只在宫外建了一座公主府,这事属于皇家私事,即便官员们再好奇,也没好意思问,既然皇上不着急,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多嘴。
可谁知靖元二十六年,年已二十却还未婚的四公主竟诞下一女婴,父不详,皇上竟也不训斥,还时常抱到宫中养,惹得臣子一时上了不少折子。
隋定衍将折子压到一块后,选了一日一个个算账:“你养了两个外室,你每月总要去趟青楼,你宠妾灭妻,你们一个个的,自己家宅都不清净,还敢来管朕的公主,朕的女儿是上天的恩赐,由不得你们来管!”
冲别人的时候义愤填膺,等到水冲到自己家,这些个臣子一个个讪讪不已,拿了折子跪地请罪,往后再不提此事。
算了算了,她是公主,皇上的眼珠子,太子的亲妹妹,不是他们能管的。
靖元二十八年,太皇太后病逝,享年八十八岁。
靖元三十年,纯皇贵妃病重,向来连请假都很少的靖元帝一下子罢了半个月的早朝,陪在皇贵妃身边,苦苦守候。
纯皇贵妃今年四十四岁,相貌却仿佛二十多岁,即便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也遮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清雅,隋定衍握着她的手,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她这么年轻,明明一直都这么健康,怎么会突然患病。
他们相伴已经二十多年,两条生命就像是从小依偎的树,交织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了。
幼之代替父皇暂时处理朝政,阿稚陪着他,某日遇到难事,他突然挥退众人,只留阿稚一人,红着眼眶不知所措:“阿稚,怎么办,娘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这辈子阿稚最爱谁,毋庸置疑,就是娘,她抱了抱哥哥,努力忍住哭腔:“娘不舍得的,娘不会的。”
他们俩快步往永乐宫去,等再见到昏迷数日的娘,泪水再一次决堤,兄妹俩将害怕全哭了出来。
有娘的时候,他们无所畏惧,因为知道娘会替他们顶着,可若是没有娘,就没有了天。
可惜命运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