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水谷杏花叼着恶犬先生买回来的白色棉花糖,牵着他的手, 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过, 缓缓走出了游乐园。
恶犬先生比她高出很多, 因此, 她每次看他的时候, 都要悄悄地仰起头。
此刻, 金色的晚霞落在他身上, 虽然他本人依旧淡淡地皱着眉,水谷杏花却觉得这一瞬间的恶犬先生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像是被岁月柔和了眉眼,让她暖到了心里。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离他很近。
“累吗?”
他放慢脚步, 哑着嗓问她。
水谷杏花愣了一瞬, 随即飞快地摇了摇头,一旁的恶犬先生却忽然在她面前蹲下, 不容置否道:“上来,我背你。”
看着眼前的男人为她腾出后背, 水谷杏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半天, 想要回绝他的好意,却在他转过头时不解地“嗯”了一声后, 鬼使神差地把身体覆了上去。
他走得很稳,水谷杏花环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心里对自己的不坚定有些小小地懊恼。
“哥哥,我们还不回家吗?”
她闷声道。
“今天晚饭不回家吃了,我在外面订了位子,就在这附近。”
言罢,他们正好抵达了那家餐厅。
里面的环境很好,大厅里放着贝多芬的《月光》,恬淡舒缓,墙上挂着精美插画,一看便知道这家餐厅并不便宜。
他领着她坐到最中间的位子,并唤来服务员先上了一份提拉米苏,当作饭前甜点 。
水谷杏花一手举着棉花糖的竹签,一手握着小勺,突然不知道该先吃哪个才好。
“哥,你怎么了?”
先是带着她拜访了他感情最为复杂的同学兼发小,接着又是游乐园一日游,现在竟然还带她出来吃饭.....太不正常了。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和你一起出来了,就趁现在玩个尽兴吧。”
他专注地研究着菜单,似乎认为眼前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老实说,今天的种种,确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停地跨越时空,意味着她必须要以不同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别人对她的好都是源于另一个人,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很感激,感激相遇,珍惜总有一天要说离别的、短暂的相处时光。
如果说有什么最遗憾的地方,大概就是没办法对那些真心对她好的人开诚布公吧.....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会分不清虚假和现实.....因为,她真的很高兴,自己能和这些人相识。
譬如现在——
“谢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要是稚名小姐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不用和我说谢谢。”
这些都是他迟到了很多年的、应该做的事。
菜很快上齐了,玩了一天,水谷杏花确实有些饿了。
她动筷尝了几道,味道很好,便又多吃了几口。
对面的恶犬先生却没有动作,只是略有些紧张地轻点着桌面,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东西。
刚开始还好,时间久了,她就有点受不住了,只好勉为其难地放下筷子,不解地看了回去。
“哥,你不吃吗?”
当事人这才如梦初醒地开动了,沉默的姿态完美掩饰了他刚刚的奇怪举止。
水谷杏花眨了眨眼,并不打算深究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这位恶犬兄长并不知道她的喜好,为了迎合她的口味,特地去询问了光己阿姨,还收获了一连串“臭小子总算长大了”的欣慰目光。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一个真的是全情投入地在吃,另一个却全程都透着心不在焉,似乎是在为接下去的某个环节感到惴惴不安。
晚餐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餐厅里的水晶灯被一盏盏点亮,特别漂亮。
她刚想着这个点是不是可以回家了,侍应生却突然端上了一座巨大的蛋糕塔。
她被吓了一跳,从上至下,细细地数了一遍,总共十层,每一层都插着一根数字形状的蜡烛,16岁的那根最大。
恶犬先生抿了下唇,低沉道:“你八岁起,我就没有陪你过过生日了,这座蛋糕塔一共十层,代表着我欠你的十年时间,16岁那根.....是你的成人礼。”
“稚名,生日快乐。”
他顿了顿,表情倏地柔和下来,像是对她放下了所有戒备,露出了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面。
“还有——”
没有好好看着你长大成人,哥哥.....
“真的很抱歉。”
他这辈子几乎没有对别人说过对不起,今天却连续说了两次,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某些东西,或者说——
是某个人改变了他。
一旁的水谷杏花已经对目前的状况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她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为她放下骄傲、愿意用最温柔的姿态同她说话的男人说些什么好。
或者说,无论是原谅,还是趁这个机会,把日记里稚名小姐对这个男人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她真的有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