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水谷杏花把宿舍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当初走的时候大部分衣物都留在这里没带回去, 故而复课之后也就带了个人过来。
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长夜漫漫,没有稚名小姐的泰迪熊陪伴, 该有多寂寞.....还有零食,中午对恶犬先生说了那样的话, 弄得她这一整天也颇有些心不在焉, 午饭和晚饭权当走了个过场, 扒拉几口就算完事了.....现在肚子好饿。
她轻叹了一口气, 有些颓丧地瘫倒在床上, 怀里抱着一只枕头, 手指郁郁寡欢地对着它揪来揪去。
水谷杏花长这么大, 很少对别人说过这样刻薄的话。
尽管恶犬先生的确凶了一些,但她看得出来, 这个男人未必不是真心对他妹妹。
想到这里,她头疼地揉了揉头发, 忍不住把手轻轻按在心脏的位置。
“稚名小姐,这是你的感情吗?”
即便这是个注定会石沉大海的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喃喃自问道。
嘛, 话都说出口了, 现在后悔也未免有些太晚了.....如果恶犬先生真的在乎稚名小姐,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契机,让他明白自己的妹妹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幸福长大。
所谓最深的伤痛永远来自最爱的人, 那些痛苦却不知如何改变的人,恰恰最在意维持着表面和平的那根弦,倘若弦不断,那些被伤得遍体鳞伤的人必定会选择继续忍受,宁肯按捺苦痛,也不愿虚假的亲密荡然无存。
这样的人最温柔,也最可悲。
正因为贪恋过去的美好,才愿意为了现在和未来妥协,正因为不想累及最爱的人,才把所有的伤心难过裹挟在心里,直到它日积月累,泛滥成灾,化成尖刀把那根经不起风雨的弦彻底斩断。
然而,她的出现似乎让这个顷刻间就要分崩离析的局面又回到了从前,仿佛稚名小姐曾经所承受的悲苦都消散了,再也找不到痕迹。
这是不行的.....如果那个总是说着“不能麻烦哥哥”的女孩再也不想回来了,那么就由她——把眼前这个岌岌可危的虚假现实粉碎,痛苦的灵魂总要勇敢挣脱束缚,才能迎来新生。
曾经她以为,未曾经历过生死,便都算不得苦难。
可惜,生活恰恰比中那些跌宕起伏的情节更加难熬,梦想的遥遥无期、身边的人投来的轻蔑目光,才是真正陪伴爆豪稚名长大的存在。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世上还有人很爱很爱她,为了这一丝温暖,她愿意咬着牙继续忍耐,忍耐自己的一无是处,忍耐自己没有一丝亮光的未来。
用积攒了整个前半生的孤独换来的坚强.....她多痛啊。
再温柔的人,也有被生活中的一根根刺扎到无力还手、再也爬不起来的那一天。
水谷杏花微垂眼睑,沉默地盯着指尖发呆,或许是灵魂在这具身体待久了,在某个瞬间,她甚至能和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产生共鸣。
然后....便像是再也痛快不起来了,压抑得令人窒息。
她甩了甩头,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让残留在这具身体中的情绪主导她的行为。
躺也躺够了,水谷杏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窜了起来,拿上换洗衣物,打算先把自己洗洗干净,刚刚整理宿舍出了不少汗呢。
***
雄英高中几年前就实行了全宿舍制的教学模式,宿舍楼以班为单位,也算是经费富得流油了。
澡堂位于宿舍楼的底楼大厅,也是生活区的一部分,分男浴和女浴。
她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走廊上基本不见人,整栋楼静得连窗外的蝉鸣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想着快点洗完澡,早点回去刷题的水谷杏花刚下到一楼,就被惊得身体一颤,手里的衣服都差点掉在地上。
今天中午刚被她怼过的恶犬先生,正沐浴着月光,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因为低着头的关系,她并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哥?”
水谷杏花走上前,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老实说,她原本以为像他这样骄傲的人,在她这里受到了那样的冷遇,再怎么样也要过上好几天才会气消,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他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水谷杏花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发现他抬头的那一瞬间,脸色晦暗难言,眼里复杂得像是一汪深潭。
她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但总觉得这样的表情放在他身上,很不合适。
他起身,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她。
水谷杏花瞥了一眼袋子里面的东西,小物什看不到,但那只大小明显超出袋子长度的小棕熊还是十分显眼的。
“本来你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就想给你了,但是.....”
那天他突然接到了紧急任务,又连着一个月追捕犯人,等到他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已经进入了雄英,开始了住宿生活。
再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了。
“熊我已经洗干净了.....”
他微微皱着眉,明明她就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好。
水谷杏花后知后觉地接过袋子,道了声谢。